
紙錢
洺河灘上的一座孤墳
許多年
不見有人前來祭拜了
每逢清明 十月一
一些心眼好的紙錢
燒完了
一些紙灰
從遠處隨風飄來
棉鞋
母親不這樣想
她捏著十塊錢的紙幣
擠在鄰村廟會的人群中
討價還價
選鞋面
選鞋里兒
絮在夾層的棉花
開遍十七歲
喉結(jié)微微突起的秋天
灰塵
用麻頭紙糊好窗子
糊好門枕石 釕铞間的風
屋角的黑暗
坐回母親出嫁時的榆木圈椅
透過一片呼吸的瓦當
就能在跳躍的光柱間
看到他們了
他們握手 擁抱
把白蘆花和菊香戴在頭上
通腳睡
剪一個燈花 扎一個草鋪
你就能再次
抱住我的腳安然入睡
冬天的夜晚 往往都很長
你要幾次起來喂馬
觀看石槽里一盞盞小星星
那些小星星 沒有靴子
也沒有外公
它們走不動了
它們都凍壞了腳
喂——喂——
會有的 這樣的時刻
椿樹摸自己的影兒
爬動的螞蟻和墻面一起掉落
住在海邊的人搬到綠色的森林
麥田金黃
鐮刀披黧黑的膚色
白鴿子無懼清水的溝渠
銅鐵 收回月光下失散的顫音
遙遠的風信子坐著吉卜賽人的大篷車
喂——喂——
天空遼闊
絕望的人們放下自己徒勞的手掌
喂——喂——
夢中的清晨
踏過落花的馬蹄 敲著我的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