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紅
亂紅老了
再也飛不過秋千
秋千也老了
再也蕩不出季節的門檻
從曉寒深處飛出的幾只蝴蝶
張著大嘴
幾口就把春光吞掉
連核都不剩
幾根腐朽的葡萄架
再也支撐不住一個季節
學會用耐心
仔細觀察蝸牛的每一個動作
你會覺得時光逐漸緩慢了下來
你才能找到
在曉寒深處曼舞的亂紅
被歲月悄悄融解的
每一個細節
遠方
相對于躲在曉寒深處的人
遠方并不遙遠
讓歲月后退一些
雨季的影子就從荷塘后面
冒了出來
荷塘后面有一個唐朝的寨子
現在被清軍把守
一個紅樓里走出的女子
把我帶進了她的草棚
跟我聊一些深閨里的秘聞
聊一些詩社的風流韻事
以及桃花庵里的桃花
今年比去年少開了幾朵
我忍不住說遠方很遠
她說遠方很近
夕陽西下
夕陽西下的時候
你正在逆風的樹林拍黃昏
用歲月撐起的自拍桿
把你和黃昏放在了同一個取景框里
任誰也難以分清
哪個是皇帝的后裔
哪個是騎著白馬的王子
家鄉的朋友發來短信
說黃鶴樓被一陣西風吹斜
你忽然想起你與故人
一起品嘗過的那只冰蝦
是否還在曉寒深處
繼續彎曲著身子
你們曾經扶正的那輪夕陽
是否又被西風吹歪
蒼穹之上
一只烏鴉站在蒼穹之上
大風在它的腳下
把它吹得合不攏翅膀
桃花站在蒼穹之上
無數昏暗的街燈站在蒼穹之上
站在蒼穹之上的一切事物
都是從曉寒深處逃出
都被我理解為生活的一部分
他們與我始終保持著
生與死的距離
蒼穹之上的每一顆星星
都是燃燒多年的石頭
上帝站在石頭這邊
而我的故鄉
卻站在石頭那邊
曉寒深處
不知是哪位好事者
在曉寒深處臨時搭起了一座舞臺
他要把冰凍的歲月
從曉寒深處解救出來
讓那些不朽的雕像
重新活過來
雕像的眼睛多么有神
而你在曉寒深處
只能看到兩個黑洞
看到在黑洞里不停表演的人們
一會兒表演肉身
過一會兒又表演靈魂
看著看著你就會發現
他們把歡樂表演得多么虛假
他們把痛苦
表演得多么逼真
翠雪
翠雪習慣在黑夜里散步
走到曉寒深處就再也沒有回來
今晚你決定把燈挑亮一點
獨自面對瞬間的暗淡
把一些沒有說完的話藏在曉寒深處
別讓樹叢里的毒蛇找到
當月光用冰冷的手掌
再次撫摸你的孤獨
你就會像根雕一樣慢慢老去
任翠雪建立起來的制度
覆蓋你的全身
你會在這種制度下學會死亡
學會恍惚
學會與神對話
2017.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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