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門前那棵白楊樹
在冬天來臨之際
父親和樹的影子越來越痩,那些入窖的白菜蘿卜土豆
將延續秋天的味道
而冬天的潔癖也將再現父親的身上
軍人的習慣被他保持的一絲不茍
標板溜直的身姿
剔除多余的顏色,綠色的制服是他的標志,大步流星
速度好像一匹烈性的馬
容不得半點虛假,半點不忠不仁不義
一壺六十度老白干是他的最愛
輕酌一口就會燃燒
內心澎湃的熱血,就像門前的那棵白楊樹,遺忘自己的年齡
在天地間,蘸著風雨的蒼茫
不服輸,不信邪,那怕破碎一地心葉
也要釋放一種闊大和雄渾的力量
涂抹另一種歲月的顏色
你和父親很難進行一次對話
我成為你們之間的調停人,像一只蹩腳的烏鴉
哇啦兩聲,就各自散去
冬天的門外一場雪在曠野奔騰
父親是天上蒼鷹,你是山下一塊石頭
硬朗、孤傲的小妹,擁有自己的夢
十八歲走出黑土地,求學在北京,工作在上海
離家萬里,涂抹另一種歲月的顏色
黃浦江水閃耀大都市的光芒,而家鄉的穆棱河
孤寂地在荒原上默默向東流淌
如今你已為人妻,為人母
幾十年了,仍舊沒有和父親達成和解,只是滿口上海話的丫丫
替換了我,一個勁地在姥爺懷里撒嬌
年年春節都是即快樂又傷感的
面對返城的列車
一老一小哭的跟個淚人似的
蕩滌金黃的溫馨,澎湃熾烈的美
春天是母親的季節
愛照鏡子的母親
一條紅頭巾,讓她在麥田里
遠遠地就一眼認出來。她像一束小小的火焰
照亮我們兒時帶著淚痕的笑臉
黑土地深處的村莊
依靠在穆棱河畔,炊煙述說遼闊的生活
母親從早忙到晚,從春忙到秋,在一個人的原野上
打開她好聽的歌喉
讓風全神貫注,讓云流連忘返
兒時的我最喜歡
躺在秋天剛剛割刈的麥捆上,在藍藍的天空
和溫暖的陽光下,嗅著麥香
望著一望無際的黑土地
蕩滌金黃的溫馨,澎湃熾烈的美
傍晚紅色的云羽輕顫波光
凋零的地瓜花,預示秋天的忙碌
奶奶站在院門前
像一個虔誠的信徒,三寸金蓮的小腳
踏實一望無際的沙土地
直到父親的身影出現在落日余暉里
她幸福的微笑,濃縮日子的酒窩
穆棱河靜靜流淌
傍晚紅色的云羽輕顫波光,白楊林彌漫
深情而動人的美好
辨認一個季節的眺望和滿盈的炊煙
廣袤的平原之上,風縫補一個秋天
時光扛在父親的肩頭
醉了的夜晚,苦澀中殘留渴望的幸福與憂傷
點亮命運的燈火
秘密主人,在露水打濕的清晨一路踉蹌
歲月掩蓋塵埃的斷層
那是源于最初歌謠的記憶
爺爺坐在山坡上,風有所思地顫抖一棵樹的枝葉
被月光牽動的云朵
恍惚挪動失眠的竹簫音潤的樂聲
向遠方輕輕飄蕩
爺爺把一塊疤緊緊攥了一生
小草微瀾,夜色的露珠晶瑩剔透,內心秘密的漣漪
滌蕩沉默的表情
在夜晚的邊緣,被重新喚醒
又被深深的收藏
歲月掩蓋塵埃的斷層
心底存留的記憶,始終在一首歌里反復地吟唱
曾經的年華
那個出走的少年,依舊清晰的足音
讓內心走在重回故鄉的路上
融化在寧靜的夜里
其實,在那個夏天
我是不敢與你相視的,躲在樹叢后的身影
只能算是一種表達的細節
八月在你我的名字上,覆蓋了一場雨
又覆蓋了一場風
所有鄉村的鳥從寂寞中醒來
穿過日子的縫隙,撲棱棱闖進月色的夢境
最后,成為寫給夏天的獻詩
成全了秋天的骨朵,以及蝴蝶的美
落入了一滴露珠里
映射一枚小小的太陽
擊中你悱惻的心事,和我構想的一簾清風
打開夏的柔情和幽藍的星空
你點燃一盞燈火,暗涌一朵花香
將我融化在寧靜的夜里
那一年的春天
鄉下的風是硬的
鄉下的炊煙是憔悴的。那一年的春天
姐姐站在田埂上,遙望
一列火車喘著粗氣
從山角下,由北向南駛去
她內心的欲望透過目光
被一只灰喜鵲看見,也被懵懂的我看見
那年的桃花開的格外的鮮艷
阿土哥的一封信
被她偷偷讀了不知多少遍
火車每天準時穿過村莊
父親默默地在田間地頭,有時長嘆一口氣
有時無奈地搖搖頭
在那桃花落盡的日子
姐姐把睡夢中的我放在炕頭
追隨那列熟悉而陌生的火車
去了遠方,那一年春天我沒有哭泣,沒有傷心
我時常站在田埂上,遙望
那列火車喘著粗氣
從山角下,由北向南駛去
2015.10.1——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