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密布著一些吞吐黑暗的放煤眼
這是工業糧食的集合地和中轉站
是黑色鯉魚們跨越地平線龍門前的短暫擱淺
直腸子的放煤大眼出現在腳下的巖體中
像九十度爬行的蚯蚓只露出
一個沒有腦蓋骨的頭,連上沒有內臟的黑洞洞腔體
被一種諱莫如深的神秘所填滿
在經過離干活處
那口放煤大眼時,老窯夫心底的瓷器已經
抖得像秋風中感冒的篩糠
新工人毫不在乎地扔入一塊矸石
在我心底濺起的卻是一個女人化凍的尖叫
三十年前就失足掉入大眼的年輕女工
如今那聲音水靈得依舊可以擰出一條地心里的
潺潺淮河。死亡的鐵鎖鎖住了一個女人的二十年
地心的黑暗為她易逝的青春裹上了好多層
保鮮膜。不敢多想,我趕忙拉著徒弟
踩著她濺出眼口的青春余溫飛快地離去
通風機
對著巨大的井筒,借一縷洶涌的電力
它翕動鋼鐵的肺葉不停地吹氣
強勁的氣團沿深深的黑洞往
地心大大小小的數百條巷道
充溢著它清香悠長的口腔氣息
眾多的煤粉、巖塵、瓦斯
被風的大手推搡著剝去烏黑的衣服
赤條條地怒罵著,逃向陰暗潮濕的回風巷
礦山的通風機
它喘息的聲音擴充著大平原的遼闊
其中沾滿了,麥子的笑語、人間的炎涼
周遭幾十個縣市的悲喜,直達在
暮春時分,在井下的透過它深深淺淺的呼吸
我看見了有穿黃稠衫的花香正在其中
跑來跑去。聽出了兩個在花間偷情者喘息中的歡快
勞作不息的通風機
也有生病之時,那天它偶感風寒
用生銹的肺吃力工作。井下十幾個采掘工作面
數千個工人皆憋得汗流滿面
像是被黑暗的鐵釘釘進了喉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