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還在
光線里，黑暗攥緊了拳頭
一碗熱湯，從生活的背后潑過來
嬉笑的人面目全非
燈還在——發愣的屠夫還在
鉤子上懸掛的靈魂，血淋淋的
酒杯交出體內的漏洞
燈光熟視無睹，又一次
睜著眼睛說瞎話
餐桌上，一尾半熟的鯉魚
無論如何努力，也閉不上嘴
漂浮的油脂假裝著凝固
回家
我習慣把路燈視作街道的關節
站臺疼痛時，整個旅途都無法安生
兒童們在月亮上玩耍
一片不毛之地——我說的是
你我的情感。發電廠冒著黑煙
像把街道撕碎了
碎屑在天上疲憊地飛
下車即到家。一段距離被磨滅
另一個生命呱呱墜地
荒草依舊活著，風吹過
方言就低低地燃燒
你是拒絕化為灰燼的一截枯木
僵持在荒郊野外
戀情
呼嘯而過的車輛，都鑲了滿口金牙
笑聲的渾濁，使街道漂浮如一截枯枝
樓房靜若處子。白天的燈光
沒有夜晚的火焰曖昧，愛情失戀了
她把痛苦沿街拋撒——左手欺騙了右手
失落的光斑喚醒了路人的目光
暴飲暴食。下水道節節潰敗
而幾乎所有的車輛，都是滿載而歸
她癱倒在地，變成了一枚落葉
幻想著風，一口氣將她吹到樹枝上
她再次地臉紅，如熟透的果子
婚禮
婚禮
把兩個人一下子變成了一個胖子
親人從遠方圍攏
祝福，來自同一張嘴
幾乎所有參加婚禮的人都可以稱作親人
同根同源
后來開枝散葉
但葉子最終還是要回到子宮
儀式上，起哄也是贊美
嫉妒露出甜蜜的牙齒
宴席開始前
葉脈是必須捋順的
不然的話，無法入座、敬酒、下筷子
宴席開始了
觥籌交錯
每位親人都出現在彼此的酒杯中
一滴酒，一滴淚
歡樂地散去
而關系，更加模糊了
婚禮突然像一個人
一直想把五官集中在同一張臉上
突然，更像一塊欠缺
重復著隱晦
鐘擺在胸腔里搖晃
這世間，沒有比祭品更完美的事物了
一彎新月，咔嚓一下
斷了——斷眉開在相框里
黑色的街道，牽著路上的行人
路途呈現玫紅色
輪廓，像一口生銹的鐵鍋
樓房的一截骨頭
被一群荒涼的口氣圍堵
尚未封頂。嗅不到一絲一毫的農藥味
廣場正在上演一曲花前月下
笑容瞬間凝固成易拉罐
被踢來踢去，霓虹燈閃爍
晚餐赤裸著上身
日復一日——鐘擺在胸腔里搖晃
夜空死寂，什么也沒有發生
唯有幾顆星星，彼此打著招呼
水被一陣秋風燒開了
街道用落葉的口吻念經
似在交談
我在想，人行道會不會骨質增生
像母親的腿。有朝一日
我再也無法和她一起散步
寧肯一起坐著，咀嚼一些陳舊的空氣
她的話，下句接不住上句
我的沉默，像天花板上的太陽
霉變的往事，已經不起風吹
為什么總是老一套
發絲和皺紋編織成河流
盆栽的幾株小花，像小金魚
將我拋到腦后，不游動
——也不再鼓吹新的水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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