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樹梢的月亮早已熟透了
這棵樹,命中無子
白色的破綻里嵌入了半塊生鐵
樹下的石頭側耳傾聽云朵
一年又一年
月光舊了,沿著樹干
默默地滑落,記憶中有殘存的一截骨頭
為來生撐腰——受雇于一場風
好像駝背的老人
用目光洗刷曾經的所有苦難
一把斧頭砍醒了年輪
鐵銹一寸一寸地滲透
綠色的樹影淪為人類心酸的地址
石頭壘成的供桌上
擺放著生死
而樹梢的月亮早已熟透了
只是不忍掉下來
拉扯
膝蓋與空虛有關,涼風在窗外閃耀
一只貓在我的窗臺上散步
時而盯我一眼,時而扭過頭去
揮霍自己的叫聲。此刻的酒杯瞬間就碎了
像突然消失的這只花貓
陽光與虛假有關,樹木在心頭腐爛
好端端的話題像巨石
壓在欲念的脊背上——風捐獻著樹葉
戴墨鏡的人,瞳孔時刻都處在危險之中
我,保持慣有的緘默
偶爾站起身,走幾步潦草的路
權且算是了卻一些恩怨
扯斷一些瓜葛。但貓經過的窗臺
很顯然,有我和誰拉扯的痕跡
九月
九月。我不止一次地想到雪花翻飛
想到沒有方向和動力的游蕩
秋風像一位老人,在街道上艱難地走
落葉太厚了——這泛黃的雪花
一層一層,堆積在腳邊,像撕扯掉的尋人啟事
我想到落葉像雪花一樣融化
融化時的溫柔,像罪孽一樣美好
陽光屈膝,彎腰,滿懷歉意
我想到雪花的翻飛是心事的翻飛
匆忙的腳印,讓街道變得骯臟
一滴落日的眩暈抱緊秋風的老人
那粉身碎骨的一聲吶喊
火焰就奔跑了起來,死亡就逃離了現場
一些蛛絲馬跡,不醉不歸
被秋風引申的秋雨
天空松開了手。一滴雨引領無數滴雨
簌簌下落,雨聲裹挾了人間的草木
雨聲有時高過了屋頂,有時沉浸在葉脈里
稀疏的樓房,是秋天里的散兵游勇
一小股一小股的光芒,撫摸著
被喧囂架空的安靜,迎面是團結的秋風
不能回頭,汽車的靈魂離不開顛簸
秋風掃落葉,為什么像屠宰牲口一樣
到處充滿了丟失的體溫和嚎哭
被拆解的秋雨,懷揣滴答滴答的感召力
像是從高傲的天空滲下來的
“被秋風引申的秋雨,是在哺乳嗎?”
黑夜是白天的裂縫
用一把梳子,把黑的事物往左梳
把白的事物往右梳
風一吹,黑的白的纏成了枯藤
我哭笑不得,將結果告訴所有的陌生人
冷漠便化作一滴淚流淌著
——不要相信嘴巴,如同不要相信
眼睛看到的一切。真相躲在言辭和外表的背后
我繼續梳理著,直到左右扼殺了右手
靈魂出現了嶄新的裂縫……
有人說,白天是黑夜的裂縫
不是這樣的!黑夜是白天的裂縫
我們在充滿裂縫的日子里
丟失了細節,又用稀疏的愛彌補著
這個黑白顛倒的時代
把自己關起來
把自己關起來,像秋天的囚犯
逼迫囚牢歇斯底里地膨脹
空調被延伸到肉欲之外
最近的地方,端坐著遙遠的陌生人
石頭墜落到半空,就熄滅了
路走到一半,就失明了
挽著秋風的手,繼續探險
綠頭蒼蠅明顯少了許多
蚊子長出牙齒,咬破樹蔭的肌膚
叮咬,是夜晚的一種魅力
熊市更熊了。很多人把狗熊抱回了家
抱進了我的囚牢里
每天,我都對著墻壁失落,犯賤
想必由衷的頹廢,也是一個好地方
人跡罕至,我的自尊心
飽受饑餓之苦
眾神在墻壁里安息
我無需擦汗,無需詛咒
整座囚牢都是我的
我是被囚牢嬌生慣養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