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遠山
我家坐北朝南
朝陽曬暖
父親坐南朝北
萋草零亂
好在抬頭就是遠山
時常能夠彼此凝望
只是我必須習慣
遠山的一言不發
祭日
一年一度。梨花謝了又開
父親,你始終只用一種睡姿入眠
不問人間,哪怕一個孩子淚流滿面
一年一度。還原你年輕時候的模樣
父親,那時你紅光滿面、身強體壯
現在,你卻不能把中山服換成唐裝
一年一度。我們來鋤草添土,來三拜九叩
父親,請你伸出那雙保佑的手吧
摸一摸,這些滿堂兒孫們的頭
祭品
蘋果、桔子、香蕉、葡萄
都擺好了,還有魚肉
父親,我先陪你抽支煙
再慢慢與你比一比酒量
然后,這些水果、魚肉你要嘗一嘗
我們走后,會有鳥兒來啄
或者很快
被幾只小松鼠搬走
它們都是干凈的。最好啊
讓那個叫三毛的孩子遇上大飽一餐
走廊上
步履輕盈
我沒有聽到過
但母親說:
“你父啊,經常半夜回家”
十八年了
父親,你的氣息
殘留在母親的被窩里
漸日成了一種品牌香水
清明
這個從墳墓里爬出來的人
并不面目猙獰
清明的香火熏得他復活
卻不與我爭搶人間
這個敢說百病不生的人
那一日頭一歪
就遠離了我們
再也看不到現在的日出
照你回家
今夜,我用圓畫月
照你回家
小時候你蒲伏在地,給我當馬
現在我愿下跪,給你當車
祖宗牌位
我不識先祖,譽上父親的名字
才知它的沉甸甸
父親,你眼角最后一滴淚
為什么不是留戀人間,而是自形慚愧
現在你可以攔住上帝的去路了
人民路是人民修的,上帝同樣得交買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