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點一刻,南水岸遙迢地掛著蕩柳
這個春日清晨顯得生動起來
一鍋沸騰之水冒著熱氣
蟲豸小獸,循著溫潤的氣息從洞穴挪出
我看見那么多緩慢爬行的蝸牛
趕往自己的屬地
他們卻不具備蝸牛的好脾性
在蓄滿青草呼吸的深潭里
摩肩接踵、焦躁不安
兩個求佛渡的中年女人
在南水橋下放生,口中念念有詞
幾尾大黑鯉擺了擺尾,各自游向江心
橋上觀者如市,一個倔老頭
破口大罵,飛濺的唾沫
凌遲了嗷嗷待哺的花朵
金櫻子花
仿若天空降下的凝雪
仿若清明純潔的小女兒
她們受令,攜帶契約而來
一蓬蓬,炸開低矮的坡地
墓前那一串碑銘,在白光閃電中
吐出族譜,在人群里尋找血親
尖利的藤刺,戳進末梢涌出細密的血珠
久遠的幻影,這一刻得以遣返
回到童年,母親在昏燈下為我挑刺
細小的針尖,在煤油燈上炙烤的通紅
調撥深嵌指腹的長刺
當我“啊”的一聲
昏燈從小木桌跌落,母親的心隱隱作痛
賞丫山映山紅
心雖在別處,但丫山靈秀
足以替代杏花村的酒香
壓住喉管的滾動,耐著性子坐等
清明雨,沒能把石門口水庫灌滿
枯水混黃,飛鳥隱跡
唯有彌山遍野的映山紅,從山南燒到山北
焰火翻動浮云,驅趕山麓高崖的荒涼
不施香水脂粉,不招蜂引蝶
她們的貞潔天地可鑒
紛繁的花尖縈繞炊煙,穹頂漾著深藍
一抹抹烈性的紅、質樸的紅
那是故鄉跪地匍匐,血淌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