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湖嶺古村
古村灰暗,像在外漂泊的心情
在大山滿眼的蔥郁中,多像一塊
母親縫在衣襟的補丁。殘缺的門窗
與母親失神的眺望如出一轍,供養著無助和虛無
兒時校舍尚存。桌椅已如四書五經般古舊
身后的黑板,童年的花朵還蓓蕾般綻放
不知江湖艱辛。流離顛沛太久,心中的沉疴太重
那些揉進眼里的石頭,百年來一直躲在石屋的
墻中相依為命,只有倔強的爬山虎、青苔和野草
與光陰較勁,在石縫中一寸寸計算著歲月
村口的小溪潺潺,多像游子返鄉的淚水
常把夢境打濕。溪邊白發蒼蒼的老嫗和滿地撒野的
苕童,面對攝像機已能淡定自如
均路村,自明代以降,從沒如此喧嘩
周萬順、阿雨,電視劇中耳目能詳的名字
叫醒了貧瘠古村依山旁水的寂靜
游子的祖屋,如果開賣旅游票,不知能換回多少
當年活命的口糧
碗窯古村
身無長物。柵欄外,陽光溫暖著
倚山旁水的小村落,碗窯古村
朱氏祖宅。博古架上,小部分時光在粗碗里
蕩漾著,仿佛時光是一碗五味雜陳的湯
自明朝洪武年間就用文火慢慢燉著
在史書上翻滾的越發濃郁
流水穿村而出,吊腳樓,古水碓,手工坊各自在村落里
占山為王。依著古法秘技,一只碗從泥漿和火里
醒來,是怎樣的驚心動魄
它們盛著的不僅僅是光陰,還有六百年相傳的
靈魂,從水里來,又從火里涅槃的,泥土的靈魂
高過我的頭顱。在芙蓉花開時,它們互為景仰
它們占據著秋天最美好的景色,沿著拾級而上的青色臺階
將時光的濃湯一點點喂給這遼闊大地
宋莊蒼坡
文官下轎,武將下馬
建于淳熙五年的村口溪門
尚余南宋的威儀。心無錦綸,不敢進宋莊
楠溪江耕讀傳世的書房,身負南宋遺落的
文房四寶,筆架山下,春風熏人
午后酒殘,書生久睡未醒
難得浮生半日閑。石板巷穿過村落
像墨跡未干的狼毫,尚待書生
激揚文字。石橋上依次排列的石條
就像書僮珍藏的墨碇,石道兩側湖水漣漪的蓮池
就如盛滿清水的硯臺,滿村散落的古民居,就是南宋國師
李時日揮毫的宣紙,字字珠璣,墨跡古樸
頗具顏體古風。八百年古柏,站在村口,像是落在
宣紙上的拓跋,村口流水潺潺
村野沃土。秋收后,楠溪江的耕讀文化
在各式稻草的演繹中蘇醒過來,耕牛、牧童、漁舟、農夫
將慢慢消失的光陰,在永嘉學派的書卷中
走出南宋的書房,像是在秋天豐收的畫卷中再活一次
嶼北古村
出淤泥而不染。楠溪江世外之地,尚書閑筆
幾許青幽,幾許寂寥,些許芳香隱居
江南可采蓮,群山如花瓣環繞
千年古村如蓮花般嬌艷,依山旁水,茂林修竹
護寨河養一方水土,五行布局,相生相克
綿綿不息。尚書故里,狀元、進士輩出
尚書祠,南宋牌匾依舊生輝
城墻、券門、圍墻、照壁,歷三十五世仍
泛著宋朝的遺風,鵝卵石繡成的圖案、花紋
穿插在村落如錦繡文章的字里行間
像是在時光的殼上織就的獨具匠心的女紅
耕讀傳家,四合院里留守的老人
織布的織布,釀酒的釀酒
口耳相傳的祖訓和村口老邁的水車
相濡以沫,祖上傳下的,至今仍是糊口的手藝
仿如從村野阡陌中逃出的幾顆宋詞
酒酣時,席間吟唱,也都是從祖先的文章里
收割下來的詞句,帶著小劑量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