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
幾棵高大的白玉蘭
葉硬實，密不透風，反著綠色的光
樹下幾小團黑色，多像幾只小鳥
沒動。心緊了一下
昨晚碰到兩個打鳥的人
向我展示彈弓和鋼珠
被打中的鳥不會流血看不到傷痕
肉撞斷骨，骨震裂臟腑
走近了
原來是白玉蘭丟落的果實
干枯，發黑
曾在花中孵化
曾經是開花的鳥
毛蟲
一些葉落光的樹
多像巨大的毛蟲
直立著，但卻不能爬動
稠密的枝椏伸出
鋼的毛叉住了風甩動
風驚悸地扭動身體
拉住大氣請求援助
毛蟲把尾部牢牢地插進大地
草垛
一場小雨微冷
草垛被浸濕打了個激靈
告訴蟋蟀趕快朝里走走
不久又會有一場雪
覆蓋草垛的頭頂
一群麻雀落下又飛走
凌亂的腳印
太陽隨風的節奏跳蹩腳舞
蟋蟀在草垛的深處
夢見太陽跛了腳
說是春天才能恢復
老屋
陷在歲月的坑洞里，趴伏
寂寞地裂開幾道縫
誰也聽不到的話吐進吐出
老鼠、四腳蛇、黑蜘蛛自由出入
黑暗和光分工使用卻不愿交流
兩扇窗，像老人混沌曚昽的目光
長在我的眼中
門，臉，兩個相同的半片上下錯動
是我痙攣的心扉
屋里堆放著早就解好的泡桐板
等著在某天做成兩個棺槨
午后
星期日的午后
在叫做廠的門口駐足
自動門上顯示“歡迎光臨”
我卻不敢進入
一院子的鋼鐵的骨頭打著瞌睡
用陽光焐熱傷口
鋼鐵的骨被敲響或被火鋸開或被摔打
我始終沒看見,我聽見
幾只鵝歡快的叫著被網圍住
一個石砌的小水池，池上有小橋
已是一種擺設，虛無
水池中沒有水，水在趕往云的路途
池壁上不大的一叢爬山虎，葉真紅
像鋪展開浮動的血手印
黑狗
大個的黑狗
被堵在二層樓的一段走廊里
它來回跑了幾趟
沒敢接近封堵的那道門
克制不安驚恐，隱藏壓抑的憤怒
它區別于斗敗的狗
黑狗好幾次扒住走廊的護欄觀望試探
終于飛身躍下，那是一念之間
它只是一個趔趄，馬上站穩
然后跑開，回頭
看看躍下的地方
還有幾個閃動的人影
受難
老榆樹黑鐵的尾
從屋的身后長出高高翹起
風一次次的抻拉，傾斜
壓入鐵皮屋藍色房頂的藍中
風從背后按住尾繼續壓進
負重的喘息，藍臉面浮腫變形
風這次懷揣好心
從前面反向推動尾
藍簡短的舒口氣
風一松手，尾猛地反彈
藍巨大的一生哼
差點沒能馱住尾
藍就這樣扛著自己的巨尾
有風無風，已沒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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