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有時我走得匆忙
似乎鐵了心
要去一個地方
不想和任何一個人
打一聲招呼，包括最親近的人和
最好的朋友
這樣，我就會踩到蒺藜
蒺藜一生就開這一次
鮮紅的花
那是我給的
有時我也會走得很緩慢
你要相信我，我不是累了
我在等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我，是被我無意間
拋棄的靈魂
然后，我還不會走得匆忙
這次，我的身體特別輕
如同秋天翻耕土地上漂浮的游絲
心是掛在天邊一個紅色的氣球
我專揀一些草木深的地方走走
總想帶走一些什么
蒼耳的果實
鬼針草的種子
還有一種叫豬豬草的植物
它的種子讓我給它帶著
好像領著一群可愛的小豬
站
能站一下的時候
那是一個嵯峨的山頂
風似乎很大了
還有我的喘息聲
一條龐大的紅魚
被吹動 它要向下游
能站一下的時候
那是一個高高的斷崖
暮色就要聚攏
我聽到腳下海浪的
咆哮和轟鳴
能站一下的時候
我找到一棵樹
我一手扶著樹身或倚著
那是一顆很大的樹
遮天蔽日，長了很多鳥鳴
能站一下的時候
有許多東西倏忽
展翅而去，呼哨聲聲
腳下裸露風化的巖石
娓娓講述時間的概念
坐
坐下來
這是在一塊巖石上
來不及摘下帽子
丟棄手杖
那么多親切的東西
都在朝遠處滑翔
我的雙手孤獨地伸出
坐下來
這是在一條河邊
我來到嚴冬的邊緣
水中一簇簇的水草
還有著青翠，閃著光
讓我很是心動
菖蒲靜靜地做著夏天的夢
冥冥中有聲音如針呼嘯
被放掉的血，飛散成
黃昏天幕上的星
現在，我坐在一個樹墩上
我只能用不雅的方式
讓樹留在大地上的眼睛
暫時闔上。可我看到
離我不遠處
從堅硬的土塊下
頑強出一莖新綠的生命
躺
躺下去，委身于青草
降低到草根
有無陽光和風已不重要
從草根處，我沿草生長
草尖把露珠滴進患疾的眼睛
開花和結果已不重要
短短地結一次蝴蝶、一次蜻蜓
就行
躺下去，給了泥土
下降到土層
有無鳥鳴和風已不重要
在土層下，我裹土生長
土粒把傷口喂成微笑的唇
開花和結果已不重要
讓菌絲植入身體，長成冬蟲夏草
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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