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踩到了蝸牛
在夜晚,在冬青樹下
在微雨后潮濕的小路
碎裂的聲音不亞于
雪夜樹枝遽然折斷
戳痛骨的聲響
我的腳被爆裂的死亡頂的飛起
還有我的身軀我的沉重的思想
踩碎了蝸牛的殼,一世的家
電筒的光照下
沒有血只有近乎透明柔弱縮緊的肉體
我怎么才能捧起放進用心構筑的殼里
一直都認為
蝸牛的殼就是被馱著的旋轉星云
踩碎了蝸牛的殼
就踩碎了旋轉的星云
斷進肉里的葛針尖
葛針尖斷進肉里
母親的眼已昏花,手也有點打抖
我也就不想把它挑出
挑時,有細小的疼
但讓母親捏緊的肉
那是酥麻的幸福
葛針尖在肉里不時被木、石碰觸
咯吱疼一下
這好讓我經常想到
母親已被歲月催老
葛針尖斷進肉里不再生長
鄉人說潰膿就可以把它融化
我不想讓它融化
索性讓這根細微的釘子
釘牢血淚、悲傷
有一天,當血肉化盡
也能多根陪睡細小的骨
山的誕生
骨骼開始斷裂
睡眼惺忪的人
驚恐而又狂喜
聽到咯嘣嘣的脆響
自己狠狠地打擊自己
如同歡呼的手掌
吃勁的拍
斷裂,重新組合、制造
自下到上
橫著,豎著,交叉,交錯
一根根的重新擺好
沖開水、堅冰、地面
穩穩地站立起來
誕生一座山
閃電
紛紛而出的手指
伸進夜色,瘋狂地撕裂
巨大的黑色布簾
重新照亮自己
從容地洗把臉或抹去淚
發光的樹枝,花,支氣管
在黑夜龐大的肺部
急遽地擴張
吐出帶電的顆粒
窗前高大的人,背我而立
閃電從頭頂植進
從腳底生根
中間黑實龐大的一墩黑
就是能吸收一切
被稱作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