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與她下棋
隔著青石板的經緯線,她的家
與我的家,掛成對視的棋盤
兩扇窗,正好落在星位
已經記不清,下了幾盤棋
但我記得,第一次她想移子
第二次她想悔棋,最后一次
我堵住了她一大塊棋子的氣
沒提防,鼓起了她心中另一團氣
從此我們只有在棋盤之外
下棋,她下得比盤內精彩
一雙黑眸子,就是兩枚生動的
黑白子,每一次轉動
都是一著構思精巧的手筋
往往在關鍵時刻,舉棋不定
往往在落子以后,才會后悔
遺失了一記記妙著,至今不明白
當初為什么不舍身跳入陷阱
現在回到老家,總能看到
那斑駁的棋盤又添皺紋
只是不知道那枚棋子
如今下在哪里
陽臺傳奇
江南水鄉,習慣于坐北朝南
鵝卵石鋪成的勾,白石灰
粉刷的股,我與她
正好居于弦的兩端
六十度的仰角,偶爾與我
拉成目光之弦,弦長等于心距
我數星星的時候,有兩顆星
匆忙躲進云層,一朵烏云
以瀑布的姿態, 瀉出陽臺
等她轉身,風乘機扯下
一條裙子,呈三十度的俯角
在我的腳邊,定點跳傘
我的陽臺上,恰巧有一根
空心的竹竿,就把這件的確良
挑還給她,像擎起一面旗幟
后來,再想測量弦長的時候
星星不再躲進云層,只是風
已經扯不動,她那些掛在
欄桿上的一長溜尿布了
共同的墻
有意還是無意,總有一些聲音
兩面夾擊著一堵共同的墻
她開始唱歌,我就天亮了
她踩著我的作息時間表上班
我踩著她的影子下樓。我下班
她也到家了。她從來就不需要
從包里掏單元門的鑰匙
每天一次分手,一次重逢
她的目光,是我背上的芒刺
一直門當戶對 ,越隔越厚的
墻,是這個世界離我最近的
家。很想與她打個招呼
微笑的浪花,都被沉默的礁石
反彈回來,她的嘴巴閉得像她的
房門一樣緊。她第一次開口
是叫我爬陽臺,撬落地門
她說她丟了一串鑰匙,另有一把
夾在床頭柜上的圣經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