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吹拂
剛剛熟悉起來的中原路上的櫻花
轉眼無花、滿樹綠葉地陌生
仿佛變成了另一種植物
現在看見滿樹綠葉的櫻花樹
會在心里說這是櫻花樹
再過段時間就會忘記了
春風吹拂
依然是遺忘最使人心安的宿命啊
依然是陌生產生的愛情
唯悲傷如星光
夜晚掩蓋去的部分
雖然白天我也知道不了多少
夜晚夢中我更不知道我是誰
夜空的未知讓人向往
人間的黑暗人人參與制造
以此身嚴圍的黑暗悲傷
它帶來的微甜令心流連
唯悲傷使人仰望
唯悲傷如星光
海南之遠
海南之遠
若不是校長、官員帶幼女開房
不會想起海南
海南應該更遠
若不在中國疆域內
我不會煩悶這么多日
我不想以此確信我的愛國心
小說《大衛的傷疤》也是我這些天煩惱的原因
我希望能與國家、民族、宗教、他人間都兩兩相忘
如空氣須臾不離而安如無物
我不希望迸發因苦難而能升華到神性的愛
也不希望有比任何野獸都兇殘的人給人制造的災難
塵霧蒙蒙后今又能見峴山
我希望就這樣于可能的救贖也不太驚奇
如早已視壯美的日出為人人的日常
暮春
這場雨里有很多場雨
銀杏樹綠如黑
螞蟻小命休矣
汽車激起水聲夸張時代的快
人心濕漉漉不知如何進退
即使一切都短暫
也決定獨自計較短長
讓愛長過恨一點
永遠無法像銀杏樹無聲
永遠無意像銀杏樹年輪刻錄過往
從此不再像銀杏樹懷想百年果實
重重疊疊銀杏樹枝葉下偶然發覺的干燥
暮春的銀杏樹是結束了愛情的狗撒尿的地方
雨中的銀杏樹林無一肯潦草向上的姿勢
哪一株暮春的雨中的銀杏樹產生了另外的目的
一兩聲鳥鳴引動我再見去冬的落葉紛飛
酢漿草小小的搖曳脫口說出的風
雅安這么遠著
讓人感同身受著痛苦、郁悶
朱令案這么久了
讓人感同身受著憤懣、恐慌
對這么多的苦難都無力改變
不如歸去
有這么多的真相等待揭露
是否賴活一千年
黃花酢漿草開的黃花
紫花酢漿草開的紫花
災難卻能顯現一體感
我們共同的祖國
因我們每個人而未來不同
酢漿草小小的搖曳脫口說出的風
夜深時的靜
夜深時的靜
看窗下銀杏樹擋住的路燈
我的耳朵聽不見超聲波和次聲波
我的眼睛看不見鬼魅和天使
如果心不會想及過往和未來
就能安于虛度
像路燈被遮擋去一半
似乎目前只浪費了一半的光
不禁自覺以死為背景的人生
到底從此更珍惜了還是更容易放棄
看不見的故鄉總是每天要想起
還幫銀杏樹想著那年從別處移來
自擾不已的心已與前迥然有別
聽見了畢竟仍自語一切如在昨日
在這里
我在這里
枇杷和竹子在這里
我在這里
無人知道我在這里
我知道我心里說了句
今天的星星這么多
然后我感受到了我的仰望
春夜的氤氳和寧靜
然后想起故鄉和你
永恒的時空限制
枇杷和竹子都常青
我是枇杷悄然結出的果實
我是竹子一年四季都在落的葉
星星閃爍的水聲
與天上地下都恢復聯系
仰望星空時忘我的一瞬
紅牡丹
這無聲道別的夕陽
這短促的美好時光
以有限人生對無窮天地
這業已習慣了的隨時會涌上來的悲傷
越來越短促的悲傷
牡丹含著苞
牡丹開有時
牡丹告訴我了將開紅牡丹
牡丹一年年開相似的花
而再無一個同樣的我
本來無我而以為有我
是誰在悲傷?
是為誰悲傷?
有暇凝視內心悲傷
悲傷轉瞬煙消云散
長時間凝視牡丹
牡丹從不給我看正在開放
春天里不少的盛開
我不知其花名
無知可以有更多淺薄的快樂
而于不得不莊嚴而釋然起來的易逝夕陽里
我感激牡丹告訴我了是不久將開紅牡丹的牡丹
峴山
在山頂上坐下看云飛
已經爬上了七個山頭了
不可能原路返回去
只等再爬上最后一個山頭
然后才能下山回到
我一時厭煩如今又渴念的地面
要再過多久才會再想往山上
樹開花和給予陰涼
夕光照亮對面開過石礦的山壁
隼飛在山巔之上不與人們糾纏禽流感的諉過
很多蝴蝶一只只來讓我生出驚訝
這么柔嫩的翅膀也早已在這里
就是此心如山不平
山讓此心再次安于日常
處處都可以熱愛和發現
并且與云變幻如露如電
后陳營路上的雞叫聲
后陳營路上的雞叫聲
帶來更大片的無聲
此刻沒有送去火葬的死人經過
沒有嗩吶聲咽
沒有鞭炮聲碎
沒有更多問題除了自問
我是被什么吵醒的呢
很快又睡去
沒有想太多花浦村的雞叫聲
見不到花浦村
花浦村總是一醒就與我在一起
那些在故鄉也在老的人
一直以必死為背景的人生
悄悄準備不再驚心
夢里已經很少見你
因為生理上已有更多滿足
還是顯然比少年時退化多了
繼續夢
夢里雖更認真地悲喜
夢境比現實容易遺忘
人間有夕陽
有夕陽
有越來越西去的夕陽
有看著夕陽西移的空閑
有不知道怎么去空閑
更加雜念紛飛的混亂
有夕陽引發的千古惜別
眼前這么多聚散無常里
最舍不得的難道不再是人
只有美好而短暫的夕陽
只有夕陽引發的離愁本身
不見了少年時不見了故鄉
不見了前日凋零的櫻花
櫻花有期
明年還會再開
還是這般自制著好
朝開暮落的木槿啊
如污血的殘紅讓人生狼藉
本來是必要的失去
又已把悲傷降格
依然從卑微到卑劣
從此以后站得住了嗎
與夕陽輕聲道別
再見吧孑遺的
心中念叨的名字
看不見的豈止峴山
看不見的豈止峴山?
還有春天的樹、街上的人
與人一樣樂生畏死
一樣忙碌
一樣貪婪的螞蟻
一切離不開大地的事物
我是在先厭棄自己時才厭棄你們了
天空
只有灰暗的麻雀偶爾停上窗欞
我看它警覺著仍然易騙的眼神
天使們久未聯絡
自然生疏
故鄉遠隔
互生怨怒
我們共同的錯
霧霾塞天塞地
我們堵塞的心智
我們無法回頭的過往
自造的絕路
雨洗了一夜
現在太陽潦草照著
我因仍是悲傷自己不敢悲傷太多
在我們喧囂的城市上空
在我們喧囂的城市上空
無限偶爾顯現
引人仰望的璀璨群星
浩淼下的渺小感
治愈部分執著
恍惚本應該屬于天上
這已不是莫名的驕傲
而經歷了沉痛的思考
仰望與低頭太久
都會不適
繁星如樹花
根連大地
內心深淵的照亮
誰都不是多余
以爭競和墮落追逐快樂
而相信了愛和美才能治愈悲傷
大地上的祖國、故鄉和襄陽
懸鈴木被砍成樁
又發了細長的枝
為此感傷過
今如鐵石心腸
人也是這樣活
天上落下微細雨滴
所以星不見
星過些天還會看到
如有永恒
姑且相信天上
仍然迷戀塵世
懸鈴木
大地上的苦樂和熱愛
大地上的祖國、故鄉和襄陽
明月大地
都說人生短暫
過著總覺得慢
要等一回首才物是人非
也只有天上的月能一直這么亮
嚴寒
大地上玉蘭花含苞已久
我愿意它們再等等
我也這樣安心如開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