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鄉的春天
當歲末的陽光卸下
最后一縷光輝的時候
我的心里隨即鍍上新春的瑩綠
鵝黃的柳芽,像剛孵出的刃尖
戳破春的綠紗裙
破冰的小溪
稀里嘩啦,流的不是溪水
而是母親的乳液
輕巧的小媳婦,扭起腰肢
哼著小調,桃花迷眼
油菜黃遍田野
苜蓿的紫像鄰家小妹的憂傷
淡淡地流入阿哥的心田
迎春花在枝頭喧鬧
喜鵲像誰家不諳世事的孩童
所有醒來的一切
都在感激幕后的操縱者
無題一首
我的心,已如止水
你不來驚擾為好
千傾月下土地,已芬芳透骨
就地便可,安葬我的詩魂
巖石的剛硬,那么突兀地刺痛黑夜
這樣沒什么不好
至少,它成為我們必經路上
唯一,安全可靠的絆腳石
有感霧霾
天灰青的時候,我在殼內點燈
卷席的風塵
足以堆起一座巨大的墳塋
將我們埋葬,屈指幾日
我們將在土底下長眠
與廢棄毒物,相互指責,撕咬
最終變成一條條臭魚
腐爛成泥,不能開口
講明這血寫的歷史
白森森的尸骨
依然在深深懷念
那時天湛,水清,柔風清甜
藍天高遠,青山黛綠
田野豐茂……
靜默的光陰
在遙遠,再遙遠的昨天
一朵玫瑰變戲法似得
盛開在我的掌心
它的花瓣
灑落在每一個覺醒的清晨
帶著你的體溫
最初的日子,無力喂養的相思
像北上的炊煙,彎曲攀爬
我沒法告訴你
一個人的時候,我就想起你
登南山
石階一點點退去
夕光也是,女兒說
我們勢必在夕陽落西之前登至山頂
女兒的決心,包裹著冬天的冷
我發現,疊翠的樹木在和冬天唱反調
白色的山茶,沒有染上風霜
圣潔的顏色,足夠把我灌醉
我將一些人遠遠撇下
把一座龐大巍峨的高山逐漸踩在腳下
把暮光下的遠山,放小
小的可以裝進我的纖手
終于到了路的盡頭,懸崖處
一輪紅日,剛剛掉進翻滾的山海
母親
很多年前,有個女人
拖著沉重的板車
路過坎溝高壑時
左下巴磕個大洞,泂泂的鮮血
染紅白色的確良襯衫
麻花粗辮,瀝著汗水和血水
多年后,她的臉
像屋梁上土豆番薯上的褶皺
盤爬,致密
某個深夜,我的智牙隱隱作痛
女人的呻吟,小心翼翼地從刀尖上劃過
我站在門后悲楚,
恨不能承受這無可替代的痛
冬季遙想
多少年了,我一直在等
衰草上落滿白霜
水洼爛泥上有疏松的雪花
屋檐倒插著冰凌,霧凇自保貞潔
我在潔凈的世界里發呆
東北的雪花飄揚的時候
我的窗前,蘆花似雪
你皎潔的微笑
盛著寒梅微醺的芳香,
輕緩、綿長,繼而溫熱
寒意漸濃,柳鶯正預習著新的暖春
借著此夜的微光
我們在,相互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