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們的第一個吻,要追溯到
扭秧歌敲花鼓的年代,她的視線
因粉筆粉的沉積而模糊
他的腿因鋤頭的磨損而缺鈣
于是,他的目光和她的步子
拼裝成這輛咳嗽聲很重的輪椅
是小區里最早醒來的比目魚
扶著暮秋飄落的枯葉慢慢游動
從來沒有過像現在這樣的感覺
就像看著一條內流河流進沙漠
是鮮嫩的小花無法參透的意境
風中的老樹羨慕地躬身招呼
他在她手背上敲打盲文
她能讀懂,順著他指引的方向
在水泥鋪成的航道上劃行
像讀一本書,從某一頁開始
一頁一頁讀向生命的封底
他們的家在小區的最底層
陽光隨時會透進冷清的窗戶
他們不缺什么 ,缺少的
就搖著輪椅讓公園里的風景填補
他們也沒有什么積蓄
揮霍不盡的是被自己踩著的影子
晴天寫雨天抹總是留不下印記
回家的路和駛向天堂的路一樣
一直下坡,我擔心她蹣跚的腿
能否踩緊剎車減緩下滑的速度
我們與輪椅的一次次擦肩
卻總是聽不懂隆隆滾動的語言
我想象著某年某月某天的某一刻
風雨飄搖的帆被撕裂了一面
雙帆船會以何種方式劃向另一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