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一張老相片
在雨天，會想起淋雨的人
像我會不自覺地想起
一張老相片
那張酷似歷史的相片
好久沒近距離靠近它了
黑淹沒它曝光的部分
我想起，那個和我合影的堅強的人
也變得身形模糊
它用一個故鄉作為背景
躺在抽屜里。半個世紀過去了
里面的樹苗
如今長成大樹
倒影
在湖邊走
一棵樹躺下去
另一棵樹，也躺下去
它們像一道傷口
挨著一道傷口
風踩在水面，恍如
站在生活的
一端。那么不真實
一不小心
便晃得支離破碎
閉上雙眼，讓黑
生出更多的黑。聆聽
它一生的經歷
抽出，啼哭，尖叫
伸手，便觸摸到
一具發冷的尸體
往上往下
我沒有否認死過一次
死過一次的，還有湖面
把日子放進口袋
仿若當年。我對每個人洗耳恭聽
身邊的一切如此安靜
眼睛是合上后關閉
一個空間，兩種方向
樹的背后長出了風聲
像一個偷情的怨婦的喘息
往上一次，視野真開闊
對岸的太陽拉滿一車的
火，它要燒
像火一樣的燒把所有的黑暗趕出家鄉
悼念奶奶
秋天，在靜靜落它的葉
我知道，我不能輕易掉淚
奶奶一生已掉了很多
茫茫無際的安魂曲
是世上活著的人
唱給活著的人聽
奶奶怕冷
只在水晶棺里凍了三天三夜
我是不孝的
每次路過她的身邊
我還感到害怕
遠遠地望著她被裝進木棺
我看見她僵硬的手
從袖口漏出來
她說過，想念某個人
就要用手撫摸
這一次。卻嚇哭了很多
前來奔喪的人
她生前講了很多故事
我一個也沒記住
沒講完的
和她一起埋進墳墓
踩實中午的一道光
火辣的陽光
黏住了，疲于奔跑的水面
風把沿岸的草 吹出影子
它獨自占據了整個中午
我兩手空空
對著生活再次攥緊拳頭
在陽光底下
活似一對生銹的燈
現在 一切都在蒸發
有人走來 把浮在地面的光
踩實
這樣的事
經常在太陽底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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