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記憶中的桃花江上游,林密田薄
那些靠山吃山的“洞古佬”
用汗水喂肥自己的山林之后,三五成群
扛著一扁擔的目光和希望,融入下游金色的田野
一整天,原野上都飄蕩著沙沙沙、嘭嘭嘭的聲音
他們的手臂結實而有力,衣裳上
結著白色的鹽堿,硬梆梆的
他們制造汗水,制造鹽粒,在饑腸轆轆的廚房
捧著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詩句
輕而易舉,致使我家的炊煙
從黑色的屋頂上裊裊升起
2
一把爛蒲扇,扇著灰塵的翅膀
病蝴蝶一樣,飛起又落下
把一縷發燙的風攪得支離破碎,夜晚
螢火蟲打著小小的燈籠,照亮他們的夢境
他們的膚色,像一尊涂上油彩的雕像,欺騙著陽光
他們腰中的錢包稍稍鼓脹起來,腰卻明顯地細下去
骨頭更有硬性,頭上的發絲亂如荒草
東倒西歪
3
他們疲憊的表情,遲遲看不到笑意
因為他們當中的一個人
骨頭散了,皮肉癱成了一堆,發出磷火一樣的光芒
最終,因繁重的勞動和酷熱而瘁死他鄉
我的稻田因此在繼續衰老
滿面金黃的胡須
那時候也好想,手持一把稻穗 ,學他們的樣子
兀立在巨大的扮桶邊,大吼一聲
掙下我一天的口糧 ,把所有星星據為己有
把那些看過他們的螢火蟲帶回家
可那時候我還小,還舉不起一束稻穗
2013.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