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冰心,現代著名詩人、作家、翻譯家、兒童文學家。冰心原名叫謝婉瑩,福建長樂人 ,1923年由燕京大學畢業后,同年夏季,由上海乘約克遜號郵船赴美留學,面對無邊無際的蒼茫,蔚藍色的天空下大海波濤洶涌,浪花簇簇高舉,遠方幾縷纖纖白云或卷或舒,像一股股牽扯不斷的情愫繚繞在詩人心頭,或許,就是這樣的悠遠景況讓遠離祖國故鄉的詩人在海輪上構思創作了《紙船》這首斐然溫馨的名篇詩作。
詩篇仿佛像是在述說一件小小的往事,一個許多人童年都會玩耍的將寫完了的舊作業簿的紙張撕下來折疊成小船,放在小溝、小溪、小河或是池塘的水面上,看著紙船滿載童年的歡喜與美夢悠悠遠去。然而,詩人這里的小船卻是一份情的載體,寫的是紙船,寓意卻是情,紙船滿載而去的不是歡喜與美夢,是詩人內心深處的無限眷戀,是一份游子拳拳之心的濃濃相思,是一份血濃于水的母女深情。從詩的結構上看《紙船》全詩分了三個自然段落,雖說詩在形式上分成了三個自然段落,但從情感內容遞進走向的完整性而言,我們欣賞《紙船》詩時卻可以忽略詩的自然段落,從情感著手,將全詩分成“環境,轉折、升華”三個部分,下面試行賞析。
第一部分“環境”由“我從來不肯妄棄了一張紙,……”到“有的被海浪打濕,沾在船頭上”止,說它是環境實質亦即是詩的情感鋪墊,它像詩歌與詞曲中的情感“藥引子”引導我們進入詩中。詩,作為一種精煉有節奏的文學載體,它不能像小說或故事一樣將“環境”一覽無余地說明白,詩只能將環境要素安置在情感袈裟的籠罩中,由細心的讀者去玩味體驗。《紙船》從寫作背景到詩人取出“折疊紙船”的行為動作這些特寫,很容易讓人產生聯想,滋生出浮想聯翩的縷縷情感。首先,面對碧波藍天下的汪洋大海人的思緒萬千會將往事追憶,詩人在茫茫大海的輪船上勾勒出了“折疊紙船”的事,也可謂是順其自然的事了(我們且不說詩人是否真實地在折疊紙船,權當是為了寫“詩”的鋪墊要求,詩人就這么做了吧);再則,詩人坐在顛簸前行的郵船上,或許是孤寂,或許是了無趣味,又或許是因為遠洋他鄉的陌生感,詩人才折疊著一只又一只的紙船往大海拋,大海本就是“無風三尺浪”的波濤洶涌,可想往大海拋下的紙船的命運了,“有的被天風吹卷到舟中的窗里,有的被海浪打濕,沾在船頭上。”一葉扁舟尚且在汪洋大海之中瞬間傾覆,況乎這些小小的紙船呀。這里全是詩人寫實描述的行為動作,這些行為多么自然而然呀,沒有做作的虛假。由此可瞧見詩人對《紙船》的環境渲染是嫻熟的,情景交融,完全是一種自然屬性的水到渠成,令人不由自主的落入詩人特定的情緒里,仿佛你就跟隨著詩人的描寫進入了童年的往事之中。
第二部分“轉折”接下來由“我仍是不灰心的每天的疊著,總希望有一只能流到我要他到的地方去”止,用一個詞“希望”把前面一種具體的行為動作轉向一種理性而抽象的情感,一實一虛,相輔相成,情感上波瀾微起,詩人呵,她想紙船“一只能流到我要他到的地方去”,這個地方是什么地方?這樣過渡可謂巧奪天工,不露一絲一縷雕琢的痕跡,將人帶入情感的海洋。
第三部分“升華”既是詩中的第三自然段,是詩人最終要將詩情引入的地方,也就是情感流向最后所要到達的目的。這個地方,或者說這個目的地,就是“母女情深”的那一個樂園,母親縈繞女兒,女兒想念母親,一份剪不斷的血濃于水的母女情。在這一部分詩人仍未忘記詩的題目叫《紙船》,環境鋪墊中的紙船再次成為意境中的關鍵詞語,只是這里的“船”已經不在是簡單的紙船了,而是滿載著在游學異國他鄉的女兒心中“愛和悲哀歸去”的進入了母親夢中的船呵。至此,詩人心中的情感已經噴發而出的宣泄在了潔白的情感紙張上,人們看到了一個遠渡重洋的游子“愛與悲哀”交織的心是怎樣在思念的煎熬下心酸與痛楚?第三部分的描寫刻畫入木三分,情深而細膩,一份人間至性至情的母女情感如陣陣馥郁迎面撲到,氳氤雋永。
折疊紙船是多少人都有過的童年經歷,紙船是一個多么普通而平凡的意象詞呀,詩人卻賦予了紙船不同于一般的意境,紙船的藝術魅力與其聯想所產生的吸引力是不可低估的,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力量才能使人感到《紙船》所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情感所依賴的溫床。一首好詩可以不要故事情節,卻不能沒有感情,然而感情是需要親合力的,沒有依附的感情是空洞虛假的。有時,我們給一首詩添加一些故事情節(或者說環境渲染,又抑或說是情感鋪墊吧)不是為了像小說故事一樣要說明什么來龍去脈,或者要表達刻畫主人翁什么性格特征?而僅僅是為了給一首詩的關鍵“點”尋找一份情感的歸宿。
附:《紙船》
作者:冰心
我從來不肯妄棄了一張紙,
總是留著——留著,
疊成一只一只很小的船兒,
從舟上拋下在海里。
有的被天風吹卷到舟中的窗里,
有的被海浪打濕,沾在船頭上。
我仍是不灰心的每天的疊著,
總希望有一只能流到我要他到的地方去。
母親,倘若你夢中看見一只很小的白船兒,
不要驚訝他無端入夢。
這是你至愛的女兒含著淚疊的,
萬水千山 求他載著她的愛和悲哀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