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蜀山之顛,云霧繚繞,流水潺潺,漫天梅花隨風飄舞,暗香凝袖。菩提池中的白蓮有的含苞待放,有的迎風輕擺,一株并蒂蓮花開得分外美麗,在陽光下閃耀著一層層白色的光暈,在翠綠色的蓮葉襯托中,更顯潔白清麗。漫天緋色中,一旁懸崖青石上坐著一位白衣勝雪的男子,長及膝的云發如瀑布傾泄了一身,隨風飄飛。白晢修長的手指輕撫著九天玄琴,琴聲柔和而寧靜,空靈而幽遠。讓傾聽者不禁能放下心中所有的貪婪與執念,心甘情愿臣服在他的腳下。曲罷,男子臨風而立,瓔珞輕舞,暗香浮動,白得不惹半點塵埃的身影,仙姿秀逸,孤傲出塵。被風撩開的黑發下一張面容更是美得無法用任何語言去形容,棱角分明卻又不失儒雅清姿,柔和中卻又多了份淡漠。驚為天人的眉宇間是掩不住的清高傲然,漆黑如星辰的雙眸,透出淡然如月華般的清輝,將他隔在了塵世之外,圣潔的讓人不敢直視,仿佛多看一眼便是褻瀆。高而挺的鼻粱下一雙薄唇卻略顯蒼白。他就是墨畫,在此鎮守被神界壓在此的魔界之君巳有千年的九天玄仙。
皓月當空,清風徐徐,只見菩提池中的那株并蒂蓮散發出七彩光芒,將整座九弦宮照耀得熠熠生輝,屋內的墨畫推門而出,依舊一身素衫勝雪,心中一念,便知是池中并蒂白蓮吸取了這蜀山之顛的靈氣及自己身上的仙氣而修成了凡間精靈,深邃的雙眸中沒有絲毫波動,轉身又進入了屋內。這佑大的九玄宮千年來只有他墨畫一人,他只為鎮守魔君而存在。
月光下,七彩之光漸漸加強,讓人不敢直視,只見一柱白光直沖云宵,再慢慢向四周擴散,蓮花中央的蓮心上出現了一位雙手抱膝的女子,如絲的長發將女子包裹其中,女子緩緩抬起頭來,一頭黑發如絲般柔順的散落在身后,在月色及逐漸散去的光芒中,只見女子膚如凝脂,眉若遠山,青絲花容,嫵媚裊娜。慢慢張開如簾般黑色睫毛下的雙眸,仿若一池清溪在緩緩流淌,純凈透明。女子如櫻桃般小巧的唇邊蕩起一抹笑靨,張開雙手在自己眼前晃了又晃,又用雙手摸摸自己的臉,自己的雙腿,竟格格的笑了起來,那聲音仿如百靈鳥的叫聲般清脆而甜美。纖纖素手結成蘭花指形朝池中蓮葉輕輕一指,蓮葉便化做一件翠綠色的羅衫落在了女子身上。如紗的衣衫輕柔的滑過女子的柔荑,將女子妙蔓身姿藏在了羅衫之下?,摪兹缬竦挠耦仯祻椏善频募∧w,在翠綠色衫子映襯下更是美得驚心。飛身而起,落在了墨畫門前,女子跪在門口,清脆的聲音響起:“多謝玄仙每日撫琴助我修行,才令我今日修得人身,我愿長隨玄仙左右,求玄仙應允?!蔽輧葌鱽砣缇判僖粢话愕挠挠墓乓簦骸澳憬袢招薜萌诵?,仍是你得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與本仙無關,你且去罷?!?br/> “但若不是玄仙你注入仙氣于九玄琴音之中,我若想修成人形恐還得幾百年以后。”
“此乃蜀山之顛,靈地也;我撫琴,興致也;你修成人形,機緣也。勿需多言,自行修練去罷!”
女子不再言語,飛身而起,先找個適合修煉的地方吧,但要我離開蜀山,那怎么可能呢?在池中望著那白衣伴荷葭的身影已千年,如今終于修成人形,她又怎會離開他呢?
可她又何曾會想到,化成人形后經歷的那些生死別離,求之而不得是如何的痛徹心扉,蝕入骨髓。還不如做一株伴在他身邊的白蓮,至少每天還能看他衣白勝雪,撫琴輕吟,如水月華中只剩他眉眼如畫……
一陣打斗聲從遠處傳來,女子停在一顆松樹上觀看,只見一位滿頭紅發,面目兇悍,一身黃黑相間的皮膚,看上去極其恐怖的妖怪正與一位面目清秀的白衣男子打斗,女子心中暗暗罵道:“長成這副德性,也想學俺的九天玄仙穿白衣服,活該挨打,打死你也活該,哼……。”可是不曾想到這看似弱不禁風的白呆瓜倒還挺厲害滴,眼看一掌朝著那紅發妖怪胸前劈去,招式凌厲,若擊中,不死恐怕也得殘廢。女子忙摘下一枚松果朝白衣男子的手腕打去,白衣男子冷不防有人偷襲,忙收回手,一掌便打歪在了女子所藏的松樹上,女子趕緊飛身而下,裙裾輕揚,絲發飄飛,仿如九天仙女從天而降。只聽得“啪”的一聲,女子棲身的松樹被攔腰劈斷。紅發妖怪朝落下的女子看了一眼,一轉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白衣男子喝道:“何處來的妖女?竟敢壞本魔使大事?!?br/> 女子轉過身來,滿臉不屑,雙手叉腰,朝著白衣男子說道:“姑奶奶我是你妖祖宗,就喜歡壞你這個白呆瓜事,今天就讓姑奶奶我讓你變成黑呆瓜?!?br/> 白衣男子看清女子的面容后卻來了興致,換上一副吊兒郎當的口吻說道:“姑娘生得如此貌美如花,不如嫁與我步飛塵為妻可好?別說你把我變成黑呆瓜,把我變成黑傻瓜我步飛塵也心甘情愿吶?!闭f完還不忘朝女子拋上一個大大的媚眼。
女子差一點沒嘔吐了一地,說道:“啊,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憑你也想娶姑奶奶我?”白衣男子哈哈大笑道:“等相公我把你抓回去了同房后,相公在慢慢照不遲?!闭Z音未落便朝女子手腕抓去,女子身子一側,飛身朝步飛塵身后松樹一借力,朝著步飛塵后背一掌擊去。步飛塵身子朝后一仰,身子從女子裙擺下一閃,輕松躲過女子一掌,并抓住女子的腳踝處,臉上擺著一副淫笑,說道:“娘子就這么兩下子呀?如何讓相公我變成黑呆瓜呢?”
女子一聲冷笑,手指瞬間凝成一束劍光,彎腰朝步飛塵雙腳砍去,步飛塵雙腳凌空飛起,抓著腳踝處的手一用力,女子身子便被拋在了半空,女子還未反應過來,卻早以被步飛塵攬進了懷中并點了穴道,兩人從半空緩緩落下,女子柳眉緊鎖,心中暗叫倒霉,沒想到出師不利,剛成人形便被這死白呆瓜抓住。玄仙,對,玄仙,不管玄仙聽不聽得到,至少還有一線希望吧。女子身子不能動,還好嘴能叫,于是大喊道:“玄仙哥哥,救命呀……救命呀……?!?br/> 步飛塵哈哈大笑道:“娘子,這是喊誰呢?別怕,相公疼你都疼不過來,怎舍得要你的命呢?省點力氣洞房時在叫吧,哈哈哈……。”說完便扛著女子朝著松樹林外飛去。
“放下她?!辈斤w塵身后響起了如碎玉一般的聲音。步飛塵轉過身來,看見半空中站著一位身著白衣,豐神俊朗的男子。女子仿若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叫道:“玄仙哥哥,救我,救我!”步飛塵放下女子,雙目瞬間充滿了殺氣,道:“你就是鎮守魔君的九天玄仙墨畫?”墨畫并不做答,語調中也不帶半分感情,只淡淡的重復道:“放下她。”
步飛塵知道依自己的道行,根本連他一根手指頭都打不過,只能恨恨的道:“墨畫,你等著,等魔君出世,看你還能如此囂張!”說完便消失在松林中,不見了蹤影。
“你個死白瓜,我玄仙哥哥就這么囂張,有種別跑呀,死白瓜,爛白瓜……?!蹦嬕琅f面無表情,只抬起手凌空一彈,便解開了女子身上穴道,飛身朝九玄宮而去?!暗鹊任衣?,玄仙哥哥……。”女子趕緊也朝著墨畫身后追去。
等女子氣喘吁吁的追到九玄宮,墨畫巳坐在菩提池邊的白玉桌前喝茶了。女子上前也一屁股坐在桌前,一把搶過墨畫手中的茶一口便喝了下去。墨畫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但瞬間又被淡漠冰涼的眸光所遮蓋。女子剛好撲捉到了那絲笑意,這笑簡直可以顛倒眾生,不光是沉魚落雁,簡直令日月無光都綽綽有余了。天下竟有生得如此俊美的男子,這一笑,把女子的魂都快勾了去了,一雙杏眼直勾勾的望著墨畫,只差沒留口水了……
墨畫如碎玉的聲音響起:“你剛修得人身,還需勤加修煉,心存善念,方可修正成果,飛升成仙,以后你就在此修行吧?!?br/>女子尷尬的吞了吞口水,激動的說道:“謝謝玄仙哥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嘻嘻……”
“你可有名字么?”
“名字?什么名字?”
“就是方便別人喚你時的稱呼?!?br/> “哦,沒有,玄仙哥哥你喜歡怎么叫都行,呵呵!”
“蓮,花之君子也,潔凈高雅,你乃白蓮所幻化,不如就叫白之雅可好?”
“只要玄仙哥哥喜歡,就叫白之雅吧!”
從此之后,九玄宮多了一位白之雅,寂靜了千年的九玄宮整天都回蕩著如白靈鳥清脆的“玄仙哥哥”。
“玄仙哥哥,玄仙哥哥。”白之雅又蹲在菩提池邊大聲的叫著。
不一會墨畫出現在了池邊,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之雅,又有何事么?”
白之雅興奮的站起身,上前拉著墨畫的手,把他朝菩提池邊拽著邊說道:“玄仙哥哥,我現在可以微觀了,你看,我可以在菩提池水中看見人間了,玄仙哥哥,你快看,人間這是在干什么呀?”
墨畫微蹲下身子,只見水面上兩位身著喜服,手持紅綾的凡間男女正在行交拜之禮。白之雅轉著頭,一汪清澈如水的眸子望向墨畫,問道:“玄仙哥哥,他們這是在做什么呢?你看他們都笑得這么開心,一定是在做很快樂的事,對嗎?”
墨畫望著這清澈的雙眸,一瞬間居然覺得自己差點被這清澈的眸光卷了進去。但一開口,卻又是冷漠得沒有絲毫感情的聲音:“這是人間的結婚之禮,從此之后,這兩人就會一起生活,甘苦與共,不離不棄。”
“哦,所以他們笑得這樣開心?!?br/> 墨畫心中卻想,此時他們是很開心,人生是何等短暫,轉瞬既逝,短短幾十年光景,卻要經歷生離死別,輪回之苦。又有多少凡人來世又曾記得今生所愛之人?他是仙,早以不為情而動癡念。“玄仙哥哥,那我嫁給你好不好?這樣我們是不是可以永遠在一起啦?”白之雅綻放出一抹笑顏,清澈得讓人忘了自我。墨畫此刻卻一時語噻,輕輕抽回自己的手,朝梅林走去。白之雅忙追上去,攔在墨畫的前面,“玄仙哥哥,你娶之雅好不好嘛,這樣之雅就能永遠陪著你啦!”
墨畫輕聲說道:“之雅,我是仙,早已參透世俗的七情六欲,貪、嗔、癡、怨、仇、恨。當你獲得仙身,長身不老的同時,也要犧牲所謂的快樂情感。你雖是妖,但你得我渡化之仙氣,勤加修煉,假以時日,便可羽化成仙,這世間情愛,不可如過眼云煙,只是為了歷練世間凡人之劫數,懂嗎?”
“不懂,那凡人才幾十年生命,都要想一生一世不分離,可我們卻有千年甚至萬年的生命,為什么不能永遠在一起?”
“我們雖有千萬年之壽,但也是逆天而行,所以從修真至飛升成仙,每3000年便要渡一次天雷之劫,修為越高,天雷則更猛烈。
渡過十劫,方可成為真正的玄仙,但若再動凡念,逆天而行,便會再次引起天雷之劫,如若渡不過,便會灰飛煙滅?!?br/> 白之雅垂下了頭,原來她不能嫁給玄仙哥哥,嫁給他就會讓他灰飛煙滅,她不要離開他。這一刻,她忽然討厭自己為什么有這么長的生命, 為什么他們不能做一對飲食男女,這樣他們就能永遠的在一起了。
【二】
一條巨大的黑頭劍蛇在草叢中游走,發出哧哧的響聲,游進了萬妖洞內,隨著一團黑煙變幻成一位著黑衣的妖媚女子。只見萬妖洞內聚集了各種各樣的妖魔鬼怪,有走火入魔的各種散仙;有青面燎牙不能投胎的孤魂野鬼;有長著翅膀的蝙蝠怪;也有兔精;蛤蟆精;樹妖;狐妖,等等……只要在天地間修成精靈或妖怪的都一定要到萬妖洞報到,否則,還未修成正果便要被萬妖洞主所滅。只見那蛇妖跪在地上,妖媚的朝著洞主說道:“啟稟洞主,小妖巳查到盤古斧在昆侖山清徐仙手中,如今那昆侖山巳派出大量弟子去幫太白山鎮妖,正是我們去奪盤古斧的好時機?!?/span>
說完一雙魅惑的眼睛望向坐在萬妖椅上的洞主,只見戴著銅質的動眼斷腭面具的萬妖洞主,一雙眼睛盯著蛇妖,伸出手掌,便將地上蛇妖吸到了自己懷中?!肮?,你做得很好,本洞主大大的有賞?!闭Z罷,口中吐出長長的信子朝著蛇妖的脖子吻去,一陣纏綿之后,洞主朝著蛇妖說道:“魅姬,去吧,組織群妖奪盤古斧,只要拿到神斧,一定可以劈開昊天塔,救魔君出世,哈哈哈哈……。”
“是,洞主,魔君出世,三界無雙?!薄澳Ь鍪?,三界無雙!”萬妖洞里群妖聲音響徹云宵。
正在撫琴的墨畫琴音一震,心中一念,便知大事不妙,如果昆侖山中了萬妖洞主聲東擊西的詭計,讓盤古斧落入了妖界,劈開昊天塔,魔君入世,三界將永無寧日。
“玄仙哥哥,怎么不彈了?”
“之雅,你帶上這把九天玄琴馬上趕往昆侖山,助清徐仙擊退群妖,一定不能讓盤古斧落入妖界之手?!?br/> “好,我馬上就去?!?br/> “一定要小心?!?br/> “嘻嘻,跟玄仙哥哥學了五百年了 ,對付這群妖怪何足懼哉呀?”
“這次萬妖洞主也親自出洞,不可小覷,知道么?”
“嗯,嗯,我知道啦!”
“記住,盡量拖住,我會通知青城與峨眉的弟子趕去助你?!?br/> “好,我馬上趕去昆侖。”
撥出系著五彩劍翎的幻云劍,心中默念,幻云劍立刻增大數倍,懸在地面,之雅跳上劍,將九天玄琴收入幻墟內,朝昆侖山而去。
此時的昆侖山正與萬妖大戰,殺聲震天,昆侖弟子死傷無數,尸橫遍地。魅姬一招魅影掌將清徐仙從半空擊落,掉落在地的凊徐仙一口鮮血噴了一地。
“乖乖交出盤古斧,否則,讓你知道什么叫死得有節奏感?!摈燃Я⒃谝慌暂p蔑的說。
“你休想,就算萬劫不覆,也休想我交出盤古斧。”打倒在地的清徐仙義正言辭的回道。
“少跟他啰唆,他一定將盤古斧收在幻墟中,將他心肺掏空,我就不相信找不出盤古斧。”一位白衣男子站上前說著。說完正準備一掌向重傷在地的清徐散仙擊去。說時遲,那時快,一陣幽幽的琴音如一股利刃不偏不移剛好震中白衣男子正欲出掌的雙手。
“好你一個白呆瓜,真是青山不改,綠水常流,冤家還真是路窄,今日看本姑奶奶如何收抬你?!笔謭叹畔仪俚陌字帕⒂诨迷苿ι暇従彽恼f到。
不錯,這白衣男子正是步飛塵,甩了甩被九弦琴震麻的雙手,朝著白之雅說道:“原來是娘子你,喲,過了五百年不見,娘子越發水靈動人了,相公可想死你了,娘子你怎么連相公都打呀?”
“啊,我呸,不要臉,誰是你娘子?!?br/> “步飛塵,少跟她廢話,今日一定要拿到盤古斧,大家一起上,要不她們援軍一到可就麻煩了?!比f妖洞主呵斥到。
群妖一聽萬妖洞主下今,朝著白之雅一齊攻去。
站在幻云劍上的之雅忙坐于劍身上,清雅優揚的琴音也隨之響起,琴音仿佛能奪人心智,群妖都忍不住放下手中兵刃,如癡如醉的沉浸在這琴音之中。萬妖洞主一看不妙,凝聚內力大吼一聲,沖破了琴陣。白之雅被琴音回震,嘴角滲出了血絲。心中喑叫不妙,不曾想到這萬妖洞主妖力如此了得,怪不得玄仙哥哥囑咐自己不可輕敵。本凝聚了自己全部功力想盡快擊退這群妖怪,沒想到反被震傷。不管了,先拖延時間,等峨眉,青城派來了,就有救了。 強咽下快要翻騰出喉嚨的鮮血,將氣運入丹田之中,琴音再度響起,頓時天昏地暗,烏云遮日,如一張天羅地網將整個昆侖山包裹其中。
“快,坐下運氣,掩住雙耳?!比f妖洞主喝道。道行淺的妖怪修為不夠,被琴音貫穿耳膜,猶如一把把尖刀在心口之上猛刺,痛得滿地打滾。一柱紫光忽然直沖云宵,瞬間天地重見天日。只見萬妖洞主手持一條黑鏈朝著白之雅擊去,剎時,黑鏈擊碎音符,白之雅從云端被擊落墜地,只感覺一股腥甜味從心口上涌,‘哇‘的一聲,鮮血吐了一地。
“步飛塵,快,去奪盤古斧。”萬妖洞主下令。
“得今。”
只見步飛塵朝地上奄奄一息的清徐仙一掌擊去。白之雅忙素手一揮,幻云劍于空中向步飛塵飛馳而去,卻又被萬妖洞主的黑鏈打落。步飛塵一掌穿透清徐仙的胸口,心肺皆被掏空。一眨眼,群妖便了無蹤影……
白之雅看著清徐仙空了一個窟窿的身體緩緩倒下,心口又一陣排山倒海,又吐出一口鮮血便暈了過去。
【三】
蜀山之顛九玄宮的墨畫,微觀到暈倒在地的白之雅,此刻竟亂了心緒,眉梢緊鎖??墒撬荒茈x開蜀山,現在被鎮鎖在昊天塔的魔君越來越強,他必須每天運一次功加固昊天塔的法力。在加上最近妖魔仿佛聽到了魔君的招喚,但懼于自己玄仙威名,都徘徊在蜀山周圍,伺機而動。萬一讓群妖打破結界,救出魔君,后果不堪設想。這是他的天職,他注定只是為這三界眾生而活。幾千年來,他不曾覺得這樣有何不好,日子如水向東逝去,沒有什么喜歡或不喜歡,快樂或不快樂。也不知擔憂牽掛為何物,因為他是高高在上的玄仙。但為何看到之雅被打落在地時,心中如此焦慮擔憂?也許僅僅是相處太久了吧……??蛇€是放心不下,將心神凝聚,修長潔白的手指劃開水畫,水中立即出現了昆侖山的景象,此時峨眉與青城弟子巳趕到,正在給昏迷了的白之雅運功療傷,一顆心才放了下來。眉梢輕鎖,轉過身匆忙朝昊天塔飛去。剛太心急,竟沒感應到群妖巳用盤古斧劈開了結界,朝昊天塔而去了。
萬妖洞主手持盤古斧,正欲朝昊天塔劈去,一道白光如虹朝他打來,一閃身,回頭,看見一身素衫似雪的墨畫從天而降,長發如瀑,衣袂飄揚。
“就憑你,也想劈開昊天塔?!卑肟罩欣淠绫穆曇繇懫稹?br/> “哈哈哈……墨畫,今天就是你的死期,魔君注定會出世,你是阻擋不了的?!比f妖洞主邊說邊向一旁的魅姬與步飛塵使眼神,兩人也心領神會。萬妖洞主將盤古斧扔給步飛塵 ,凌空而起朝墨畫攻去,只見無數白光與紫光交織。而步飛塵舉起盤古斧也朝昊天塔劈去,墨畫心中默念,從塔中飛出一把劍朝步飛塵攻去,這把君子劍是墨畫的配劍,早已具有神識,與主人心意相通。步飛塵被連連擊退,魅姬忙從幻墟中取出九黎壺,口中默念口決,揭開壺蓋,壺口一股黑色旋風朝君子劍吸去,這九黎壺里有奇異空間,可將天地收納于內,也可煉化萬物。君子劍自然敵不過,轉瞬便被吸進了壺內。而墨畫此時無暇分神,步飛塵揚起盤古斧便朝昊天塔劈去,可是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噬了回來,被震飛在地。魅姬上前撿起盤古斧也朝其劈去,同樣被震落。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這能分開天地,有穿棱太虛之力的盤古斧為何劈不開這昊天塔?此時的墨畫與萬妖洞主雙雙從空中落下,只見萬妖洞主一手撫著胸口,嘴角慢慢滲出血來。而一旁的墨畫負手而立,依舊白衣飄然,眼落星辰?!白摺!彪S著萬妖洞主一聲令下,群妖便消失于蜀山。群妖一走,一絲鮮血從墨畫唇角流出。沒想到萬妖洞主竟找到拴天鏈與九黎壺,現在連盤古斧也落入妖界。今天幸不是月圓之日,而且自己以防萬一將大部分仙力傾注于塔身,否則昊天塔倒真被劈開了。盤膝而坐,雙手結印,白光環身,氣走小周天,不一會功夫嘴角的血跡便隱去了,調息片刻,便朝九玄宮飛去,想必之雅,這會也應回到蜀山了。
墨畫前腳剛到九玄宮,峨眉大弟子季長風后腳便抱著昏迷的之雅到了,見到季長風這樣抱著之雅,心中竟有一絲不悅。冷冷的接過昏迷的人兒,朝自己的臥塌走去,頭也不回的說:“你們下山去吧?!?br/> “是,玄仙。”季長風應著,望著遠去的背影,眼中盛滿著擔憂與不舍。
佛曾對世人說:“不能去追求過于美好的事物或去愛你不該愛的人。”此時的季長風不曾想到,他會為了這樣一個女子而放棄生命。
墨畫輕柔的將之雅放在床塌之上,面對著她盤膝而坐。雙手結印,兩人漸漸被一團白光籠罩,身體旋轉著慢慢升高,約摸過了一柱香的時間,才從半空中緩緩下落,白光也隨之消散。之雅努力的睜開雙眼,露出甜美的笑靨。
“玄仙哥……”話未說完,卻又吐出了一口鮮血,暈在了墨畫懷中。
看來這拴天鏈果然厲害,雖然差不多渡了自己近百年的內力給她,卻也只能暫時穩住她的傷勢??粗鴳阎械娜藘海p輕撩開她垂于臉頰的云發,露出之雅絕美的俏顏,竟看得有些入了神,忍不住朝著她那被鮮血染得嫣紅欲滴的雙唇吻去……
“玄……”季長風未完的話卡在了喉間,忙捂住嘴并退出剛跨進屋內的半條腿。被這聲音喚回的墨畫停下了自己的動作,心中也是一驚,忙將懷中的人兒平放在床塌上。
起身踱至門口,卻見昊天塔處云潮暗涌。
“你在此看著之雅。”
“發生什么事……”
季長風話未說完,墨畫卻早已不見了身影。
“玄仙哥哥……”
聽到室內傳來的聲音,季長風興奮的朝著床塌走去。
“之雅,你醒了?”
“你……,你是長風哥哥?”
“對,你還記得我?”季長風顯得有些驚喜。
“呵呵……,當然記得。”
“那日在昆侖,你一醒來就叫著玄仙哥哥……”
“所以你告訴我你叫季長風,讓我叫你長風哥哥。”之雅甜甜的笑著說。
看著面帶微笑的之雅,季長風有些失了神,這么清澈明媚的笑容,天上人間也值得去追尋。
“對了,玄仙哥哥呢?他怎么不在?”
“哦,我看玄仙是去昊天塔了,可能是有妖魔侵塔吧!”
之雅忙跳下床塌。
“你這是要做什么?你身體還沒恢復……”
“我要去幫玄仙哥哥。”說完便抽出玄云劍朝昊天塔而去。
“等等我……”季長風也忙御劍緊隨其后。
此時墨畫正與萬妖洞主對戰,墨畫本就受傷,又渡了近百年仙法給之雅療傷,此時,便略顯吃力。萬妖洞主心中大喜,忙對著魅姬傳音,只見一旁的魅姬口中一動,手上便多了九黎壺,朝著墨畫揭開了壺蓋,一股黑色旋風朝著墨畫吸去,說時遲,那時快,之雅朝著墨畫撲去,用盡全力將墨畫推開了。而季長風也想用同樣的辦法去救白之雅,卻為時巳晚,兩人雙雙被吸進了九黎壺內。隨著這股強勁的黑風兩人掉落壺中,一股灼熱便撲面而來,這壺內烈火溶巖,猶如十個金烏照射。季長風忙脫下長袍,并用仙力護住之雅。
“長風哥哥,你怎么這么傻呀……”白之雅有些哽咽道。
“我不傻,你才傻。”
“玄仙哥哥也算是我的恩人,他渡我仙法,助我修得人形,還救我的命,我這么做本也應當,可你呢?我從未曾為你做過任何事?!?br/> “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么,我也愿意這么做?!?br/> “……”
法力漸漸被九黎壺所吸,兩人也越來越虛弱,體內漸漸缺水,嘴唇都如結了痂一般。季長風趁之雅不注意便點了她的穴。
“長風哥哥,你這是干嘛?”
季長風不出聲,只是撩開自己的左手衣袖,右手雙指一揮,鮮血便從左手流了出來,他將左手放到白之雅的口中,腥甜的血液順著喉嚨流進白之雅體內,卻化做她腮邊的兩行清淚。她無力阻止,只能讓淚水泛濫。季長風微笑著用右手溫柔的拭去白之雅眼角的淚水,虛弱而輕柔的聲音飄進白之雅的耳朵:“我不要你哭,你知道嗎?因為你的笑,你的笑清澈得讓我忘了我自己,讓我覺得無論是天上或人間都值得我去追尋……”
吸取血液的白之雅不顧一切的沖開穴道,而季長風煞白的臉,抿著毫無血色的雙唇,卻暈了過去,扶起暈過去的人兒,忙從翠綠的裙擺撕下一角將傷口包扎。“長風哥哥,你醒醒……你醒醒……”白之雅哽咽的喚著,淚水一顆顆滴在季長風的臉頰上,心上人兒的淚水終于喚醒了暈過去的季長風,慢慢的張開了雙眼,努力的展露出一個微笑,“之雅,不要哭,以后你要快樂的生活下去,因為你的笑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知道……嗎?你再為我……笑……一笑,好……嗎?”
“嗯,之雅不哭,之雅為長風哥哥笑……”擦掉眼角的淚水,扯了扯嘴角,強擠出一抹笑靨。季長風抬起右手想要撫摸一下那如花的容顏,卻無力的從半空中垂了下去,一顆眼淚從緩緩閉上的眼角無聲滑落。
“長風……哥哥……啊……”白之雅發出一聲長嘯,淚如雨下。
而壺外還在與萬妖洞主斗法的墨畫感覺心口仿佛被人用尖刀刺了一般疼痛,忙用手撫著心口。卻被萬妖洞主看出破綻,手中拴天鏈便朝著墨畫劈了過去。閃躲不及,鮮血順著薄唇不斷流出,染紅了雪白的衣衫??磥硭麩o力阻止魔君出世了,為了天下蒼生,只有用自己的性命來搏一搏了。
“天地無極,萬物有靈,聽我號令?!笨谥心钪駴Q,身子騰空而起,從四面八方飛過來一道道五顏六色的光束將他包裹其中,頓時光芒四射,亮得睜不開眼,而這團七彩如琉璃的光芒朝著昊天塔飛去。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币粓F金光祥瑞出現在九天之上,拈花指輕揚,那團七彩光芒傾刻散盡,墨畫也緩緩落在了一葉蓮花之上。
“原來是菩提祖師!”墨畫雙手結印參拜道。
“阿彌托佛,孽障,還不快快顯出原形?!逼刑嶙鎺煂χf妖洞主輕斥道。萬妖洞主正想拼盡全力一擊,卻見菩提祖師輕輕一揮,一束束蓮花如天羅地網般飛出,只聽得一聲慘叫,萬妖洞主變成一條青龍,巳臣服在菩提老祖座下。眾妖見此,皆四散而逃,蓮花指輕彈,魅姬與步飛塵瞬間被打回原形,九黎壺亦被菩提祖師所收。
“墨兄,你我也神交千年,撫琴布棋,吟詩論道,你而今已是玄仙,不出千年,便可羽化登仙,跳出三界之外。為何而今卻跳不出這紅塵一方呢?”除卻一身祥瑞的菩提祖師站在墨畫面前說道。
“當年祖師于菩提樹下豁然大悟,得無上大道。而今我本該一心悟道,無奈情緣難了,佛家講究因果,種如是因,結如是果,一切乃因果循回,隨緣而安不也是一種修行么?”
“哈哈哈……那墨兄就隨緣而安吧!”
“既如此,還請祖師渡化白之雅?!?br/> “她乃并蒂蓮所幻化,上有并蒂花,下長并蒂藕。只不過要重回輪回之道方得獲重生。”
“墨畫在此替白之雅謝過祖師了。”
“墨兄無需謝我,要救她,是你而非我。”
“請祖師指點?!?br/> “她現在神形皆傷,你要將她三魂七魄用仙術凝聚七七四十九日,而且必須在九九八十一天內讓她進入輪回,投胎做人,否則她將神形俱散,灰飛煙滅。因她只是一株白蓮所化,并無血肉之軀,本不該進入輪回。你要將她元神凝聚,將耗費你近千年修為;逆天而行,也將接受天雷之劫?!?/span>
【四】
白之雅站在奈何橋頭,一路盛開的蔓珠沙華開得異常嬌艷,散發出獨特的芳香,這生長在幽冥間的接引之花,陣陣幽香喚起巳逝之人前世的愛恨情仇,喜怒哀樂,過往一幕幕閃現,無論你舍或是不舍,在過完這無可奈何的橋,飲下由前世愛恨交織,嗔癡欲怨而煎成的孟婆湯后,從此便煙消云煙。白之雅一步一回首,心中藏著一個執念,只希望在這一世結束的時候,能讓她看一眼那心愛人的容顏,只一眼,就足夠,足夠為他孤寂千年,只為來世將他找尋。她怎能在行過這奈何橋,喝完這孟婆湯,飲過那忘情水之后,把前世情深演變成來世陌路?不要,那怕讓她粉身碎骨,神魂皆散,只要不將他忘卻,她也甘愿受之而無怨無悔。
“姑娘,來吧,飲下孟婆湯,前緣盡消?!绷⒂跇蝾^的孟婆微笑的望著白之雅。
“不,我不飲。我不想將前緣盡消,我生生世世都不要將他忘記。”白之雅將孟婆湯倒入忘川河之中回道。
“唉,姑娘又何必如此執著?孟婆我在奈何橋頭巳千萬年,無數的癡男怨女,如你一般,為了生前愛戀,不愿進入輪回之道,沉寂在忘川河底一千年。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輪回了一生又一世,千年的寂寞等待卻換不回當初的那一眼?!?br/> 是呀,不是蝴蝶飛不過滄海,只是滄海那頭早巳沒有了等待。
“我愿意,那怕他不記得我,我也要帶著今生的記憶去尋他?!卑字艛蒯斍需F的說道。
“好一個重情義的女子,不枉我走這一遭?!币晃粷M頭紅發的男子笑吟吟的對著她說道。
“你是?”
“姑娘不記得我了?不過也難怪,那時姑娘剛修得人形,在蜀山曾救過在下一命?!?br/> “救過你……?蜀山……?你就是那紅發妖怪……?”
“呵呵,對,我便是那紅發妖怪。”
“可你為何會在此出現?”
“我本是龍宮太子,那時剛修煉,法力尚弱,一日被那魔使撞見,想奪我水族一寶,所以廝殺起來。幸得姑娘相救,才得保周全,今日得知姑娘有難,特來相救!”
“嘻嘻,舉手之勞,何需言謝,龍太子太客氣了?!?br/> “滴水之恩,報以涌泉。此乃我水族守神器,得此者可不老不死
,請姑娘收下?!饼執邮殖忠环娇趟苡形宸教斓坌蚊玻⒂杏颀埍P繞的東西遞給白之雅。
“崆峒印!”一旁的孟婆說道。
“崆峒???”白之雅一頭霧水,不知孟婆為何見了這東西如此驚訝。
“此乃上古神器,本不知所蹤,可使人不老不死,自古不知有多少仙士出海尋找,卻無人返回,姑娘若得此寶物,便不用在入輪回之道受輪回之苦了?!?br/> “姑娘對墨仙如此情深意重,快快收下此物去找他吧!”龍太子說到。
“可此物乃你們龍宮之寶,我怎能收你如此貴重的物品?!?br/> “姑娘休要在推遲了,墨仙此刻恐怕正在受天雷之劫,他為了將你三魂七魄凝聚,巳耗費了近千年仙力,怕是很難熬過這天雷劫了?!?/span>
難怪不見他來送她,難怪他不給她道別,為何他獨自承受劫難,卻讓她生生世世輪回?他可知,沒有了他,活著對于她來說又有何意義?她只是一株白蓮,一株只為他而生的白蓮,等著我,玄仙哥哥,等著我,如若你躲不過天雷劫,之雅陪著你一起湮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