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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秋天等你(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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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興旺 發表時間:2025-09-29 15:2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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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一地秋黃嘆凋落,一場秋雨一場涼;秋天的成熟,并不像春那么羞澀,夏那么坦露,冬那么內向。就如唐人劉禹錫寫的那樣,“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而在作者筆下,等你在秋天的含義,除了金風送爽,還有秋天里普通百姓生活的況味;那里有清晨風里草木清氣的香,有記憶中巷口賣栗子阿婆的嘆息;有母親曬桂花時的回味,仿佛老院里漆皮剝脫的木窗小那支秋千還在風中悠悠晃晃。“叔叔,你在等誰呀!”恍惚間,我依然還在柿子下等一個喜歡吃軟柿子的人。仿佛還是當年的秋光,帶著桂花的香、柿子的甜、楓葉的紅,在某個風輕云淡的清晨,或是月色溫柔的傍晚,輕輕推開那扇老木門,流光像一幅畫,原來,秋會按時來,你會按時歸,那些藏在桂香、柿甜、葉紅里的念想,終會在你我重逢的那一刻,釀成歲月最溫厚的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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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光的抵達從不是突兀的,它總借著一縷熟悉的香,漫過歲月的褶皺來尋我。前一日傍晚過巷口,賣栗子的阿婆正用粗布擦那只裂了縫的竹篩——她總說這篩子盛過二十個秋天的栗子香,去年我用麻線幫她綴補時,線腳還在篩眼里繞著圈,如今篩底只剩幾粒褐殼,倒像時光漏下的碎屑。阿婆嘆著“還沒到時候”,可轉過天清晨推窗,風里忽然就裹了甜,不是市肆里糖塊的膩,是帶著草木清氣的香,像母親從前曬桂花時,我偷揣在衣袋里的那捧,沾在晾衣繩的白襯衫上,鉆進自行車筐半開的帆布包,連樓下石墩子都浸得溫軟,坐上去便有淡香漫上來。蹲下身看墻根的桂樹,哪是綴滿金粒,分明是把去年沒撒盡的秋光,全抖在枝頭上了;葉尖凝著的夜露,一碰就滾進泥土,洇出小小的濕痕——原來這就是秋的信箋,不用筆墨,只憑這縷香,就把“鳳兒,我來了”五個字,輕輕嵌進每個人的記憶里。 我開始收拾老院里朝南的木窗。這窗是祖父留下的,漆皮剝脫如老樹皮,露出淺黃木紋里藏著的時光:最下沿那道凹痕,是我七歲時纏他支秋千,粗繩勒出的印子,如今指尖撫過,仍能觸到當年拽著繩子晃蕩的雀躍。去年你在窗下種的薄荷枯了,莖稈蜷成褐色細線,根須卻在土里鉆得執著,冒出幾點新綠,頂著露珠怯生生的,像怕被風卷走。我找出去年你從景德鎮帶回的粗陶盆,盆底那枚小月亮是你刻的,當時你笑說“留著映秋光”,如今正好用來移種薄荷;又繞到巷尾花店討麥冬草,扎馬尾的店主姑娘記得你,說“去年你倆來問過,說要養到落雪”,她多給了兩把,我沿窗沿擺成圈——這樣等你回來,就算桂花開敗了,這抹綠也能替我說話:我沒讓院子里的時光荒著。 周末總往城郊的柿子園去。園主夫婦住園口的老磚房,男主人總坐在梨樹下編竹籃,竹條是后山砍的,每個籃底都刻個小柿子,說“讓籃子也沾點秋甜”;女主人見我來,就從灶上揭蒸籠,摸出個熱紅薯塞給我:“墊墊肚子,軟柿子在最里頭那排樹,跟去年一樣。”你從前總說,硬柿子澀得扎舌,非要等它們在窗臺捂得透紅,捏著軟潤如蜜,像你老家灶上蒸的糖包子,剝開皮吸著吃,汁水流得滿手,還不忘塞一瓣到我嘴里,說“比蜜甜”,末了要我幫你擦手,笑我手上也沾著糖漬。我踮腳在柿子樹間走,陽光透過葉隙灑下來,在地上織成晃眼的金網,熟透的柿子掛在枝頭,風一吹就輕輕晃,像怕摔碎了滿肚的甜。我挑了十幾個最軟的,放在筐底那塊碎花布上——布是你去年帶的,你說“軟布裹著,柿子不硌皮”;又摘些半青的,擺在窗臺最顯眼的地方,看它們一天比一天紅,像把零散的日子,一點點染成重逢的顏色。原來等待從不是空耗,是看著青柿轉紅、新葉抽芽時,悄悄把時光釀成甜的過程。 有次在園里碰見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紅毛線繩綁的辮子晃來晃去,正踮腳夠高處的柿子,竹筐歪在地上,滾出兩個青果。我幫她扶好筐,她仰著小臉看我,睫毛上沾著草屑:“叔叔,你在等誰呀,是不是在等她?”我愣了愣,指枝頭最紅的那只柿子:“等一個喜歡吃軟柿子的人(我的愛人劉海鳳)。”她眨眨眼,從兜里掏顆糖塞給我,糖紙是橘色的,剝開來是橘子味,和去年你帶我去橘子園摘的果子一個清甜。“我媽媽說,等的人會跟著秋天來的。”她說完蹦蹦跳跳跑了,辮子上的紅毛線在風里飄。我捏著那顆糖,直到走出園子,指尖還留著甜。風從田埂吹過來,帶著稻穗的香,遠處稻田黃得發亮,收割機在田里慢慢走,留下一排排整齊的麥茬。忽然想起去年你拉著我在田埂上跑,稻穗劃過褲腳,癢得人直笑,你說“秋天的風最溫柔,連稻子都愿意為它彎腰”,那時我還嘴硬“是風太懶,不肯使勁”;可此刻風拂過發梢,帶著點你身上常有的雪松味——后來才知道,是你每次來田埂前,總往袖口噴點你的洗衣液——才忽然懂了:不是風溫柔,是風里藏著的念想,讓尋常的秋光都變得軟和。 夜里會在書房寫些零碎的字。臺燈是你送的,暖黃色的光,底座那道小磕碰是去年你搬書時撞的,你愧疚了好幾天,后來用顏料畫了朵小桂花蓋住,如今桂花顏色淡了點,卻比任何鮮亮的裝飾都更熨帖。光落在稿紙上,連字跡都顯得軟和,我寫巷口的桂花落了多少,寫窗臺上的柿子又熟了一個,寫薄荷的新葉又長了兩片,寫著寫著就停筆,看向窗外的月亮。秋天的月亮亮得很,照在瓦檐上,連瓦片縫里的青苔都能看清;落在水缸里,不是碎銀,是你去年說的“月亮的鱗片”,晃一下就跟著漾開。去年你說要在水缸里種睡蓮,說“等花開了,月亮就睡在花瓣上”,后來你忙著出差,連花苗都沒來得及買。昨天去花市,店主一眼認出我,說“你去年問過的睡蓮,今年進了耐寒的品種”,我挑了個最飽滿的根塊,埋進缸底的泥里——但愿等你回來時,能看見粉白的花瓣上,真的臥著一瓣月亮。 前幾日降溫,我翻出你留在衣柜里的卡其色風衣。領口還留著點雪松味的淡香,是你常用的那款洗衣液,我湊過去聞了聞,像你還在身邊似的。衣兜很深,指尖觸到個硬邦邦的東西,掏出來是片楓葉,是去年香山拾的,紅得如燃盡的秋光,邊緣鋼筆小字“下一個秋,共赴楓林”,墨跡已淡,卻比任何鮮亮的字跡都更牽念。當時你舉著這片葉子笑說“你看這形狀,多像你笑起來的嘴角”,我還笑你肉麻,如今夾進常看的詩集里,書頁間還有去年的銀杏葉,黃得像曬透的秋陽,是你在公園撿的,說“夾在書里,翻頁時就能看見秋天”。忽然想起你總說,秋天是最適合收藏的季節,把落葉夾進書里,把桂香裝進瓶里,把溫暖的日子記在心里——這樣就算冬天來了,靠著這些念想,也能把時光捂得暖軟。 昨天又去巷口買炒栗子,阿婆的攤前排起了隊,鐵鍋冒著白氣,香得人直咽口水。她看見我,從鍋里撈一把最熱的,裝在紙袋里,還多塞兩顆:“去年你等的人沒趕上栗子最甜的時候,今年多留兩顆,等他來了一起吃。”我接過紙袋,栗子的熱氣透過紙傳過來,暖得手心發燙。阿婆的手還是那樣,炒了二十年栗子,磨出厚厚的老繭,我幫她遞袋子時碰到,仍覺溫溫的。走在回家的路上,風里的桂香更濃了,頭頂的路燈亮起來,把影子拉得很長。抬頭看,月亮掛在桂樹枝頭,像顆圓滾滾的糖,旁邊的星星眨著眼睛,仿佛在說“快了,快了”。 我把栗子倒在竹篩里,放在窗臺上晾涼。薄荷在陶盆里舒展新葉,麥冬草的綠沿窗沿蔓延,水缸里的睡蓮根塊已悄悄發芽。坐在木椅上翻開詩集,夾在里面的楓葉與銀杏葉輕輕晃,風從窗外吹進來,掀動書頁,也吹動桌角那張便簽——“我在秋天等你”是我寫的,旁邊那只小柿子是照著你去年教我的樣子畫的,歪歪扭扭的,倒像藏著點雀躍。 其實我不用刻意等。我知道你會像秋光一樣,帶著桂花的香、柿子的甜、楓葉的紅,在某個風輕云淡的清晨,或是月色溫柔的傍晚,輕輕推開那扇老木門——就是你去年總說“要修修門軸”的那扇,如今我已經修好了,再不會吱呀響——笑著說“我回來了”。而我會把晾好的栗子遞到你手里,指給你看窗臺上的薄荷、水缸里剛冒芽的睡蓮,還有桂花樹下埋的酒——去年你沒喝完的桂花酒,我埋在樹根下,酒里還泡著去年的桂花。原來所有的等待,都是與時光的約定:秋會按時來,你會按時歸,那些藏在桂香、柿甜、葉紅里的念想,終會在你我重逢的那一刻,釀成歲月最溫厚的甜。 二0二五年九月二十九日星期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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