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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意失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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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五點 發表時間:2025-07-13 10:33:21 評論: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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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者按:作者文章的歷史背景是:東漢末年,朝廷政治腐敗,集中表現在宦官專政,實行賣官鬻爵,那些買官上來的人開始大肆搜刮財富,讓地方勢力逐漸坐大,使得朝廷失去了對地方的有效控制。黃巾軍起義以后,地方豪強借鎮壓黃巾起義組織自己的武裝,修筑塢壁擴展勢力,徹底的消耗掉了漢朝僅有的一點元氣,從而導致三分天下的局面,那就是人們從小說中閱讀到的《三國演義》的來歷。
     作者文中所說的大意失荊州,發生在公元220年至公元280年那一段被歷史稱之為漢末三分天下時期;當年的荊州大體就相當于今天湖北湖南二省的全境。赤壁之戰后,荊州七個郡被劉備、曹操、孫權三家瓜分。后來劉備入蜀,留關羽鎮守占據的荊州五郡,其中的南郡還是劉備當年向東所借,那也就是人們從戲劇中所了解到的“借荊州”的由來。劉備入川后,留關羽守荊州。荊楚大地為長江中下游平原之糧倉,戰略地位十分重要;關羽雖然可以持才征戰疆場,卻弄不懂諸葛亮與劉備在隆中確定的戰略方針,硬是把孫權推到曹操那一邊。后來關羽出兵攻打曹操管轄的襄樊地區,孫權則派呂蒙乘虛偷襲荊州三郡,導致荊州三郡失陷,那就是歷史典故中的“大意失荊州”。
     性格決定命運,早在劉備自立為漢中王的時候,曹操就派人約會孫權,共同奪取荊州。孫權不僅沒有答應,反而愿和關羽結為兒女親家。也不知道關羽是搭錯了哪根筋,明明可以虛與委蛇,他卻對使者說我的虎女憑什么能嫁給那個犬子。孫權見關羽實在無禮,就決定趁關羽和曹軍交戰的機會,奪回荊州。東吳人呂蒙把戰士化裝成商人的模樣,騙過了關羽的江邊守軍順利渡江,趁關羽毫無防備,沒傷一兵一卒就占領了荊州。在呂蒙渡江的同時,曹操派大將徐晃帶大隊人馬攻打關羽;關羽受到兩面夾擊,退到荊州城外的一個小城,麥城,那就是“走麥城”典故的由來。關羽被擒時孫權欲勸降關羽,主薄左憲對孫權說這個人不能留,當年曹操對他那么好,他還是殺了曹操的人去投奔劉備,最終關羽不是死在征戰的沙場,落了一個被縛殺的下場。作者文中的情節,折射出一個人生的哲理,倘若某天你走了“麥城”,那就是網絡語境中的“芭比Q了”了;也就是事情被你自己搞砸的時候,無論你昔日怎么輝煌騰達都沒用。推薦閱讀!

    建安二十一年夏

    夜幕已臨,燭火搖曳,大風卷動軍旗,士兵持戟挺立。高大威武的府衙,簡潔大方的書房,古樸陳舊的書案,順直而下的長須,厚如山岳的兩肩,熊虎威嚴的眉眼。

    房門被輕輕恭敬敲響之時,案牘群山之間的人似乎并未在意,依舊捧著竹簡公文細看,只輕聲道:“進來。”

    進來之人乃是關平,行至書案前跪拜行禮道:“父親!”

    關羽將竹簡緩緩移開,看了一眼關平,隨后竹簡又完全擋住了那如巖石雕刻般的臉,問道:“不在軍營值守,來此何事?”

    聽了關羽詢問,關平這才抬起頭來,依舊跪在地上答道:“回父親,兒今夜不需值守,故而特來看望父親,明日一早便回。”

    關羽嘴角微微上揚,輕輕放下竹簡,道:“起來吧!”

    關平緩緩起身,臉上有些惶恐,正不知如何答話時,關羽問道:“用過飯了嗎?”

    自己突兀的離營回家,父親溫暖的體貼關心,關平總算稍許輕松的走向關羽,道:“用過了!在軍營之中用的。”

    關羽看了看身著布衣卻滿臉塵土汗漬的關平,輕聲認真的問道:“何事如此著急?”

    作為兒子,作為部屬,關平自然知道的,關羽每隔數日都要到各營寨巡視,甚至親自操練,自己思念看望的借口在父親面前便如孩童哭鬧,再次無法回答時,關羽收斂面容,稍加嚴肅道:“知子莫若父,你星夜而來,并非家事,而是國事,懂嗎?”

    被父親看透心思,是輕松幸福的事,關平卻低下頭答道:“是!”片刻之后方才抬頭,沉重道:“父親,今日之事,已傳至軍營,眾將皆有疑慮,士卒頗有議論。”

    聽了關平的話,關羽面容并未有任何變化,只是將竹簡慢慢堆起,案桌上空出一小片后,又緩緩擺出兩個酒杯,方才道:“坐吧。”

    關平從一旁拿來酒壺,倒滿兩杯后才在關羽對面坐下。

    關羽拿起酒杯道:“今夜你我父子皆不需值守,也未穿官服甲胄,連夜奔來定有疲累,飲一杯吧!”說完便仰頭一飲而盡。

    關平雖然猶疑,卻也只能舉杯。

    關羽放下酒杯,又捋了捋長須,問道:“是否因為我今日罵辱來使、怒拒求親?”

    關平道:“是,孫權畢竟一方之主,又與我主聯盟共拒曹操,遣使求親,父親若是不愿,婉拒即可,為何發怒,罵而不許?”

    關羽并未發怒,輕聲問道:“你等擔心此舉恐致聯盟破裂,甚至開戰,壞我主興漢大業?”

    關平答道:“是,畢竟國賊曹操勢大,我主初得西川,仍需聯合孫權方能抗拒……”

    未等關平說完,關羽再次問道:“除此之外呢?”

    關平看著不動聲色的父親,有些猶豫,思索片刻之后方才答道:“平西將軍來歸我主,又立功于成都城下,父親竟不遠千里書信問于軍師將軍……”

    關羽終于會心一笑,隨后道:“得軍師將軍回信后,不僅喜形于色,還公之于眾,對嗎?”

    關平雖知父親之心,然而事實俱在、流言不止,只能支支吾吾答道:“是的……”

    關羽閉上眼睛,面容之中似乎有怒氣和失望,又似乎什么都沒有,許久之后才睜開眼睛,嘆息一聲道:“關平,你是我的長子,你我血脈相通,旁人不懂,你也不懂嗎?”

    原本跪坐的關平立刻用膝蓋后退兩步,立即拜倒在地,不能言語。

    關羽搖了搖頭,無奈道:“你并非不知,也不是不懂。”

    關平頭倚地面,他很痛苦,他的痛苦不是因為父親失望,也不是因為父親生氣,而是心疼。

    關羽仍然端坐,臉上竟露出一絲欣慰,道:“自古多有聯姻為盟,然此乃人主之事,若孫權意在求親,只能西往成都求見我主!我若應允,便是篡逆!便是自絕于我主,孫權乃一方諸侯,會不知如此淺顯之理?況且已遣大舟迎孫夫人東去,旋踵又求親于我,匹夫也知其中之意!”

    關平緩緩起身,看著關羽堅決的面容、堅定的眼神,低頭道:“父親,孫權如此低劣之挑撥,眾人并非不知,只是……”

    見關平依然猶豫,關羽道:“只是孫權畢竟一方之主,又與我主聯盟抗曹,遣使求親之舉雖至為不當,又蓄意挑撥,然當此新得西川、發兵漢中之時,應設法維持聯盟,若孫權與我交惡,得利之人乃是曹操。”

    關平答道:“是的。”

    關羽笑道:“懂了,他們知孫權挑撥之意,也知利害關系,只是對我罵而不許之舉有異議,所以讓你星夜而來,是嗎?”

    關平依舊低著頭,答道:“是的,眾人皆知我主英明,也知父親忠義,更知我主與父親恩若手足,故而以為孫權挑撥之舉定然無用。”

    關羽身體往前稍微傾了傾,問道:“你以為呢?”

    關平抬頭看著關羽道:“父親……”語氣面容皆十分猶豫。

    關羽道:“直說,實說!”

    關平咬了咬牙道:“兒以為,主上英明,自然不受挑撥,然而此乃國事,并非私交,不可以私恩私情度之,自古大將領兵在外,擁兵自重乃最大隱患,主上信任雖然重要,但國家信任則更為重要,并非人人都如主上神目寬容,也并非人人都知父親之心,若有人心中猶疑,便是隱患,如此一來,主上便不能凝聚眾人之力,孫權的挑撥目的便已達成。”

    聽了關平的話,關羽眼中已有滿意、欣慰之情,道:“說下去!”

    關平低頭再拜,道:“父親,兒子不孝,正因國事為重,正因主上信任,兒以為父親怒罵之舉似有不妥。”

    關羽并未生氣,而是起身走到一旁,撫著架上佩劍道:“所以你也以為,我只需拒絕即可,不該發怒,更不該罵辱其使,是嗎?”

    關平依舊席地跪坐,低頭道:“是的……”

    關羽走到關平身邊,撫了撫關平肩膀,道:“我若以不合禮法拒絕,孫權再來,又當如何?”

    關平似有感悟,仰頭看著關羽道:“孫權畢竟一方之主,自有尊位,如此過分自卑,并非人主所為,但其目的既是挑撥,若另尋他法再來親近父親,確實不勝其煩;即使父親一一婉拒,如此往復,國中軍中必然猶疑。”

    關羽走到地圖旁,眼睛盯著地圖,盯著荊州,道:“你所言不錯,但并非要點。”

    關平起身,走到關羽身旁,疑惑道:“并非要點,請問父親,要點在于何處?”

    關羽并未回答,而是抬手指著地圖,指著荊州轄下的湘水以東地區。

    關平疑惑道:“長沙、桂陽二郡?”

    關羽問道:“不明白嗎?”

    關平思索片刻,道:“彼時我主先率大軍入川,后又召軍師將軍、張將軍、趙將軍等率軍溯江西上,獨留父親守荊州,孫權趁我軍空虛之時攻我疆土,呂蒙僅以書信便使二郡開城叛降,父親是擔心……”

    關羽背負雙手,挺直而立,道:“不錯,一封書信斷不至此,必是長久之效。”

    關平道:“荊州本是一體,而今一分為三,我主又與孫權為盟共拒曹操,兩家交往不斷,父親此舉不僅是拒絕孫權,使其不敢再來,更是告誡我方官吏將士,不可私交孫權?”

    關羽嘆息沉默,關平也沉默,他們知道兩家私下的交往不斷,也知道情況的嚴重程度。

    片刻后,關羽問道:“我與主上相知時日、恩情皆遠勝于軍師,而平西將軍之事不問主上,卻問軍師,你可知為何?”

    關平道:“我原以為軍師將軍身在幕府,助主上統領內外,且此言問于主上不合禮法,父親才問軍師。”

    關羽并不滿意這個回答,再問道:“我等追隨主上,誓以共死,以復興為已任,主上待我厚恩,平西將軍原是一方諸侯,名震涼州,如此豪杰歸于我主,于中興大業大有助益,我為何要問其才誰可類比?莫非擔心其才干勝于我,名位高于我?”

    關平語氣堅決道:“不!”

    關羽輕輕一笑,問道:“為何?”

    關平道:“父親當初棄曹操而尋主上,難道因為曹操兵多將廣,不得大用?難道因為主上缺兵少將,必然重用?既然不重名利,又怎會擔心旁人才干勝于自己,又怎么擔心旁人名位高于自己?”

    關羽扭頭看著關平,嬉笑道:“你難道不曾聽過見異思遷、人心易變?”

    關平也笑道:“父親方才曾言知子莫若父,然若子不知父便是不孝,即便真如父親所說見異思遷,主上任平西將軍都督臨沮,而臨沮乃荊州治下,父親董督荊州事,平西將軍實已在父親之下,父親為何還要如此問?”

    關羽并未說話,而是走到門口,向侍衛輕聲吩咐道:“取些熱飯來!”

    侍衛走后,關羽走到一張空閑小案旁坐下,關平也走過去坐在一起旁。

    關羽道:“你剛才的話并未說完。”

    關平道:“平西將軍曾是一方諸侯,卻是窮途末路之時才來歸附,雖有震怖之力,然取成都乃重兵圍困之功,隨即拜為將軍,都督臨沮,不僅荊州諸將,入川諸將也有不服之人。”

    關羽沉默片刻后道:“你依然沒有說完。”

    關平也猶豫了片刻,道:“雖是小人之言,但兒不得不說,平西將軍雖是名將之后,雄烈過人,卻有自傲意氣之嫌;棄父起兵,不合人子之道;窮困時南歸張魯,不久又背張魯而歸我主,似有反復之嫌。”

    話剛說完,一名侍衛捧著酒飯進來了,在關平疑惑的注視下擺好,隨后又退了出去。

    關羽并未立即舉箸,緩緩道:“我主起自北方,興于荊州,彰于西川,如今雖地跨二州,須以荊州為本,你可明白?”

    關平低頭道:“明白。”

    關羽道:“你既然明白,為何還要星夜趕來?”

    關平沉默,不能回答。

    關羽道:“你既知原由,流言之事應有對策,你既明形勢,對策應有分寸。”

    關平道:“明白,兒這就動身,返回軍營。”

    關羽將正要起身的關平拉住,道:“不著急!”隨后將冒著熱氣的飯食推到關平面前,“雖然用過飯了,一路奔來想必腹中已又餓了,再吃些吧。”

    關平開心笑道:“謝父親,確實有些餓了!”

    看著端起碗就狼吞虎咽的兒子,關羽心中有些不忍,道:“如今并無大戰,各營各寨也防守嚴密,即便有事也能應對,但用過飯后,你還是立即回去吧。”

    關平道:“好!”

    關羽也端起碗筷。

    關平將碗中飯食吃完后,發現關羽方才吃了一半,眼前的巨人已不再是白馬城下的時候了,只能輕輕放下碗筷等待。

    看見關平已放下碗筷,關羽道:“回去吧!”

    關平再拜,道:“是!”這一拜不是部屬之禮,這一拜是人子之禮。

     

     

    建安二十四年春

    殘陽如血,浸染大江,樓船起伏,斜映江陵,旌旗隨風呼嘯,城門威嚴肅穆。

    不遠處,一行人順著大路狂奔而來,只十余騎,卻有千軍萬馬、縱橫天下之勢。城門處通報身份并檢查確認后,馬隊徑直往太守府衙奔去。

    馬隊未到,南郡太守糜芳已在府門等候;馬隊停下,來人未曾下馬,糜芳上前拱手行禮道:“關將軍!”

    關羽翻身下馬,拱手回禮,爽朗笑道:“子方兄!”

    糜芳道:“將軍一路奔來,想必有些疲累,快請快請!”

    關羽道:“好!”隨后走在前面,糜芳在側,隨行護衛攏住馬匹,除四人佩刀跟隨關羽進入府衙,其余全都立于府門外。

    糜芳抬手大聲招呼道:“快!正廳布置酒宴!”

    關羽停住,伸手按住糜芳的手道:“子方兄,不必如此……”

    未等關羽說完,糜芳打斷道:“將軍統兵在外時日長久,難得回城,糜芳知當下形勢嚴峻,此乃私宴,將軍勿要推辭。”

    關羽正色道:“關羽并非此意,此次回城實有要事與子方兄密談,不需酒飯!”

    糜芳道:“既然如此,就依將軍,你我書房密談,來人,備好客舍!”

    關羽再次阻止道:“也不必客舍,我等帶有口糧,更換馬匹便好。”

    糜芳疑惑道:“怎么?將軍今夜就要走?”

    關羽道:“前方緊急,漢中形勢尚未明朗,備好船只,關羽今夜還得過江去公安見傅將軍。”

    糜芳道:“軍糧生冷,還是用些熱飯吧,必不耽誤。”

    關羽道:“好吧。”

    糜芳隨即轉身吩咐:“快去安排!”

    隨后引關羽往書房去,并于一案兩側分賓主坐下,關羽主座。雖未入夜,書房燈火已經備好,兩人落座之后便有衛兵端上熱茶。關羽的四名親衛分立房門兩側,再往外的院門才是府衙護衛。

    糜芳倒上熱茶,問道:“將軍,前方戰事如何?”

    關羽并未飲茶,而是捋了捋長須,道:“曹仁已攻破宛城,斬殺侯音、衛開,現已回軍樊城,令呂常守襄陽,又令龐德率其部曲騎兵屯樊城以北十里……”

    未等關羽說完,糜芳立即起身,尋了張荊州地圖鋪在案上,認真查看。

    關羽道:“曹仁百戰之將,依據樊城襄陽,令龐德在外游弋;兩城堅固難攻,又隔漢水相望;龐德原為平西將軍部將,隨張魯降曹操,其部曲出自涼州,驍勇異常。”

    糜芳抬頭看著關羽,笑道:“曹仁乃曹操從弟,更是方面統帥大將,攜重兵屯樊城,本是討伐我等,與將軍戰,現今我軍兵鋒即將逼近襄樊,可見形勢已然逆轉。”

    關羽道:“確實如此,但我軍若要攻占兩城,仍非易事。”

    糜芳正坐,問道:“將軍,在下仍有疑惑,去年十月,侯音執南陽太守反曹,曹仁率軍圍而攻之,樊城正是空虛之時,將軍為何只是步步為營緩慢推進,而不是大舉進兵直搗樊城?”

    關羽道:“不錯,彼時樊城確實兵少,但仍分兵守襄樊以南各城,我軍如若大舉進兵,有可能保住侯音,還能令長安之曹操馳援,畢竟主上在漢中與夏侯淵相持已久。”

    糜芳拍手道:“對呀,據蜀中通報,主上于陽平南渡沔水至定軍山,已斬殺前來攻營之夏侯淵,現曹軍已亂,主上分兵占各要塞險關。”

    關羽自懷中掏出地圖,蓋住糜芳的圖,指著長安道:“曹操去年九月整兵西征,十月便到長安,為何遲遲不率軍進入漢中,一是各地反叛不斷,二是我軍動向不明,三是長安既近漢中又近襄樊,曹操居中可視情況救援。”

    糜芳道:“若曹操馳援襄樊,主上奪取漢中應容易許多,請將軍解惑。”

    關羽道:“其一,我軍雖有勁卒健騎,但仍以水軍為主,冬季水淺不利于我;其二,我軍戰或不戰,皆有牽制之效;其三,若曹操放棄漢中,以險關拒守,大軍直撲襄樊,以我荊州三郡之力無法抵擋,主上無法進取關中,支援我軍又遠于曹操,而自襄樊南下又無險關,得漢中而失荊州,于大局不計;其四,敵強我弱,不能兩面開戰,一旦失利,根據全無,且孫權在東,不得不防。”

    糜芳嘆息一聲道:“不錯,主上取西川時,樂進便率軍破我臨沮、旌陽,孫權也奪我長沙、桂陽。”

    關羽沉默。

    糜芳問道:“將軍此時回城,又要連夜去往公安,可是形勢有變?”

    關羽道:“不錯,據斥候來報,斬殺夏侯淵后,漢中曹軍已亂,曹操不得已親率大軍由褒斜道進入漢中。”

    糜芳急忙問道:“曹操兵力強于主上,漢中局勢是否有變,主上如何?”

    關羽道:“主上已占有險關,斂眾拒守即可,時日長久曹軍必然糧盡而退。”

    糜芳眼中閃出光亮,欣喜道:“依將軍之言,曹操已無能為力,主上必得漢中?”

    關羽鎮靜道:“不錯!”

    糜芳更歡喜了,但看了看關羽的神情,又想了想關羽的舉動,隨即冷靜下來,道:“將軍因局勢有變匆忙趕來,必有要事,請直言吧!”

    關羽嘆了口氣,道:“漢中一戰時日長久,主上苦苦支撐,我軍若兵出襄樊大舉攻之,一來曹操顧此失彼,二來迫使其早日放棄漢中;但曹操此時已進入漢中,即便馳援襄樊也不易了。”

    糜芳道:“不錯!漢水上游舟船難行,曹操若要馳援,只能返關中出武關,褒斜道崎嶇難行,若曹操堅守漢中呢?”

    關羽道:“相比漢中,襄樊之地于曹操更為重要,一旦我軍占據襄樊,既可威脅洛陽崤函,又能進兵許都以迎天子。”

    糜芳興奮的拍擊桌面,道:“曹操不敢如此犯險,必然馳援,主上必得漢中無疑了!”

    關羽依舊鎮定,道:“我此來,憂慮有二!”

    糜芳收起笑容,道:“將軍請講!”

    關羽道:“一是糧草軍械,二是孫權呂蒙。”

    糜芳沉默,低頭思索,片刻后抬頭道:“近些年雖小戰不斷,糧草尚可接濟半年……”

    未等糜芳說完,關羽道:“半年之后谷麥再熟,應無大礙,軍械如何?”

    糜芳有些為難,支支吾吾道:“將軍已知,之前失火,軍械損毀不少,不過已照將軍將令加緊打造,只是大型器械一時恐難以補足。”

    關羽扭頭看向一旁,嘆息道:“除打造軍械、征發糧草外,不得不防孫權呂蒙,子方兄務必當心。”

    糜芳道:“是,糜芳知道,孫權素有侵我疆土之意,呂蒙更是賊心不死。”

    關羽道:“呂蒙雖起于行伍,然其心智深沉,善用間者,長沙、桂陽足能證明,子方兄務必在意。”

    糜芳拱手道:“在下謹記!失火原由至今尚未查明,或許孫權間者所為!”

    關羽道:“江陵公安兩城本就堅固,我等又悉心修繕加固,比之襄樊兩城更難攻取,一旦有事我軍順漢水而下,數日便到,我不擔心,只是……”

    見關羽猶豫,糜芳急忙道:“大戰之前晦暗不明,還請將軍直言!”

    關羽依然有些猶豫,嘆息道:“自主上得荊州以來,年年有戰,子方兄雖以太守之職鎮守江陵,然麾下將士官吏皆出自荊州,不可大意!”

    糜芳也嘆息道:“在下明白!”

    關羽眼光已不再銳利,囑咐道:“主上漂泊之時,子仲兄與子方兄傾盡家財相助,如今大業初成,中興有望,我等仍不可懈怠,子方兄可知?”

    糜芳面露惶恐,只能起身,莊重行禮道:“在下明白,將軍放心。”

    關羽也起身,道:“責任重大,此役無論勝敗,子方兄只需保證供給,守好城池,便是大功,還望謹記!”

    糜芳道:“在下謹記!糜芳還有一事請教將軍。”

    關羽道:“何事?”

    糜芳道:“將軍方才所說,襄陽樊城堅固難攻,若曹操果真放棄漢中,在其大軍馳援之前我軍未能攻下,又該如何?”

    關羽沉默,這個問題他現在不能回答,似乎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糜芳道:“在下明白了,將軍只管專心戰事,供給之事我與傅將軍竭盡全力!”

    關羽拱手道:“好,方才所談諸事,還望盡心,關羽告辭!”

    糜芳一把拉住關羽,道:“且慢!將軍急忙奔來,連一杯熱茶、一口熱飯都沒吃,怎么可以,還請稍等片刻。”

    在糜芳的拉扯攙扶下,關羽只能再次坐下。糜芳走了出去,拉開房門大聲呼喊:“來人,熱酒熱飯,快!”

    糜芳回到座席,未等片刻便有侍衛捧著酒飯進來了,擺好之后在糜芳耳邊低語兩句,又出去了。

    酒雖淡薄,卻是熱酒,飯菜簡陋,仍有肉食,糜芳一邊倒酒一邊道:“稟將軍,馬已換好,船已備好,除門口護衛外都已用餐。”隨后又端起酒碗道:“江上風冷,一碗熱酒暖暖身子,將軍請!”

    二人舉碗共飲,隨后一同進食。

    戌時,已入夜,江陵南門吊橋緩緩放下,十余騎噴涌而出,消失在黑暗的江面上。

     

    建安二十四年秋

    軍營威嚴,鹿角重重,旌旗遮天蔽日,軍陣整齊肅穆,一輛戰車帶著兩列護衛,自大門進入,穿過軍陣,緩緩走向點將臺。兩列護衛排頭之人,各捧著一封文書。

    費詩立于戰車之上,手持節杖,面露笑容,沉浸于淹沒天地的高呼聲中。點將臺下,關羽率眾部將恭敬等候。

    下車之后,費詩登上點將臺,除排頭護衛兩人跟著登臺外,其余列于點將臺兩側。費詩高舉節杖,關羽等眾人立即跪拜行禮,軍陣山呼隨即停下。

    費詩接過一封文書并由護衛暫代持節,隨即高聲誦讀,那是宜城亭侯進位漢中王的文書,隨后軍陣山呼,關羽等再拜。費詩再宣讀漢中王封賞拜將書,宣讀之后軍陣再次山呼,眾將再拜。

    唯有關羽臉色鐵青,怒而起身,道:“黃忠何人,一老兵耳!關羽大丈夫,豈能與之同列!”

    眾將驚愕,抬頭看著關羽,軍陣微微騷亂,議論紛紛。

    費詩雖然驚訝,卻并未慌亂,合上書文后,接過節杖再次高舉,待軍陣安靜之后,高聲道:“立王業者所用非一,昔日蕭何、曹參與高祖少小親近,而陳平、韓信歸附在后,韓信班列最高,未曾聽聞蕭何、曹參因此而抱怨!”

    關羽依然不為所動,怒目而視,眾將臉色已顯焦急。

    費詩再次高聲道:“黃漢升,隨大王西定益州,常先登陷陣,勇毅冠三軍,故大王拜為討虜將軍!定軍山一戰,黃漢升勸率士卒,推鋒而進,金鼓振天地,呼聲動山谷,一戰斬殺敵軍統帥夏侯淵,如此大功,將軍不知嗎?”

    關羽低頭,仍舊不說話,也不跪拜受命。

    費詩無奈,道:“費詩以為,大王與將軍,雖屬君臣,卻猶如一體,同休戚,共禍福,費詩不過區區一使臣,奉命而來,將軍不愿受命,回去便可,恐將軍會悔恨耳!”

    關羽這才頓悟,立即跪拜行禮,高呼:“臣關羽領命!”

    費詩嘆息一聲,終于再次露出笑容。

    關羽跪拜行禮之后,恭敬的登上點將臺,行至費詩身前再次跪拜。

    雙手接過書文節鉞后,關羽起身,臺下眾將隨即起身。關羽退到費詩身旁,高舉書文節杖,軍陣再次響起山呼。

    軍陣安靜之后,關羽高聲道:“大王英明神武,賞罰分明,黃漢升因軍功而拜為后將軍,與關羽同列!如今襄樊近在眼前,曹仁龜縮城內,誰能先登破城,誰能斬殺曹仁,關羽親自表奏大王,為其拜將封侯,與關羽同列,居高位!得高爵!”

    原本安靜的軍陣,再一次響起高呼。

    關羽再次高舉書文節杖,用最大的聲音高呼:“攻破襄樊!斬殺曹仁!”

    “攻破襄樊!斬殺曹仁!”軍陣的呼聲比之前更震耳了。

    關羽再次高喊:“破城!建功!”

    “破城!建功!”軍陣的呼聲似乎已震碎襄樊的城墻,已截斷眼前的漢水。

    關羽下令道:“今日,殺豬宰羊,大犒三軍!為漢中王賀!為我軍大勝賀!”

    軍陣的呼聲雖未降低,卻已由肅殺變為歡喜。

    關羽道:“眾將進帳,與大王使者共飲!”

    “是!”眾將隨即分為兩列,經點將臺左右進入中軍大帳。

    費詩有些為難道:“將軍,大戰在即,這恐怕……”

    關羽道:“大人放心,關羽已遣關平等部將嚴密注意敵軍動向,酒宴只為助興,適可而止,大人請!”

    費詩依舊有些為難。

    關羽道:“大人,隨關羽先到后帳一敘,隨后再赴酒宴,如何!”

    費詩欣喜一笑道:“好!就依將軍!”隨后對護衛道:“你等先行赴宴!”

    關羽將書文節鉞雙手遞給費詩兩名護衛,道:“請奉大王所賜節鉞及書文置于主將大案之上!”

    兩名護衛捧著節鉞文書緩緩下臺,帶著兩列護衛進入大帳。

    關于費詩兩人繞過大帳,進入后帳。

    費詩笑道:“將軍,方才真是驚得費詩一身冷汗!”

    關羽道:“向大人致歉,關羽并非有意驚嚇,只是大人來的急,無法通報。”

    費詩笑道:“將軍忠義無雙,掛印封金之舉世人敬之,必不貪圖名位,費詩一路都在疑惑,襄樊勝負未明,正是將士用命之時,正需激勵之時,將軍輕視后將軍,便是輕視軍功,輕視因功受封之人,軍心必亂,將軍又如何率兵殺敵建功!方才軍士群情激昂,山呼如海嘯,這才明了。”

    關羽道:“大人過譽了,請坐!”

    關羽引費詩于主座落座,自己坐于次席。

    費詩道:“若非大王與丞相有意提醒,費詩有所準備,當真要被將軍驚到了!”

    關羽道:“大王與丞相思慮深遠,知我偏師無功,聞漢升因功升后將軍,必然不悅;而襄樊久攻不下,士氣必然有些低落,正需激賞之時。”

    費詩打趣道:“前有問左將軍之才誰可類比,今又恥于與后將軍同列,將軍恐要背狂傲之名了。”

    關羽微微一笑,道:“如此并無不妥,甚好!”

    費詩道:“此之謂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利而誘之,卑而驕之,請問將軍,用意是否在此?”

    關羽笑而不語。

    費詩端起案桌上的茶,道:“以往只聞關云長之名,今日方得一見,實無憾矣!將軍請!”

    關羽道:“大人星夜奔馳,一路辛苦了,請!”

    費詩道:“漢中局勢已然明朗,而此處勝負未分,大王命我速來!請問將軍,而今情勢如何?”

    關羽道:“曹仁拒守樊城,呂常拒守襄陽,兩城皆城高池深,一時難以攻破!”

    費詩道:“費詩雖未親到城下,然襄樊原為荊州治所,劉景升經營多年,曹仁更是曹操麾下統帥大將,想來也是如此。”

    關羽道:“此外,曹仁令龐德率精銳騎兵屯樊城北,并未進城。”

    費詩認真的看了看關羽,關心問道:“將軍,龐德驍勇,聽聞曾僥幸射中將軍,是否已經無礙?”

    關羽拱手道:“請回稟大王,幸有兜鍪,雖中前額,并無大礙。”

    費詩道:“將軍勇武天下皆知,白馬城下陣斬顏良震鑠古今,然而龐德僅一匹夫耳,無需與其爭一時之氣,將軍乃一方統帥,不可以學夏侯淵輕身赴險。”

    關羽道:“多謝大人,只是龐德起于涼州,我軍士卒稱之為白馬將軍,皆忌憚其驍勇,關羽身為主帥,若是氣餒膽怯,恐重蹈孫權合肥城下之覆轍。”

    費詩低頭,思慮后道:“雖是如此,仍請將軍當心!”

    關羽道:“敢問大人,大王現在何處?”

    費詩道:“大王于沔陽登壇正位后,任魏延守漢中,現已返回成都。”

    關羽驚道:“魏延?”

    費詩道:“不錯,當時眾人皆以為會是右將軍鎮守漢中,卻是魏延,而右將軍依然任巴西太守。”

    關羽思索后道:“大王返回成都,又不用益德,可見已無力再行北伐。”

    費詩驚道:“將軍一言,費詩頓悟,大王曾問魏延,答曰‘若曹操舉天下而來,請為大王拒之,偏將十萬之眾至,請為大王吞之’,并未言及進兵關中,而大王竟贊之善。”

    關羽惆悵道:“大王親返成都,益德守巴西,可見蜀中情勢已……”

    費詩道:“大王新勝曹操,奪漢中,進王爵,可謂聲勢震天,然而漢中一戰時日長久,早已是兵乏民疲,甚至于男子戰而女子運,故丞相也曾猶豫。”

    關羽嘆息道:“蜀中一州之地,怎可比之曹操,曹操近年屢屢用兵,各地已有反叛,何況蜀中。”

    費詩道:“大王命我轉告將軍,曹操敗走長安,必然分兵馳援襄樊!”

    關羽道:“據斥候回報,曹操遣于禁督七軍三萬余眾,數日后便到。”

    費詩驚愕道:“七軍三萬余眾,將軍,其援軍兵力便可與我軍相當!”

    關羽道:“不僅如此,于禁所率之兵,皆曹操精銳,歷百戰打磨!我軍還要分兵防備孫權。”

    費詩聽聞此言,只能沉默。

    關羽繼續道:“于禁身后,恐還有援兵,畢竟曹操獨據北方,北境又無大事;得知大王返回成都并用魏延守漢中后,定然猜得大王已無力北伐,必然分兵守關中險要而大軍馳援襄樊。”

    費詩急忙問道:“將軍意欲如何?”

    關羽沉默,片刻后問道:“請問大人,對于襄樊戰況,大王何意?”

    費詩道:“大王賜將軍假節鉞,對襄樊戰況并未有話,將軍可知大王之意?”

    關羽低頭嘆息,道:“請回報大王,關羽明白了,必竭盡全力。”

    隨后兩人一同起身,往中軍大帳走去。

     

    建安二十四年冬

    寒風呼嘯,小路孤寂,此時卻更顯冷清,軍糧已冷,卻比不上心里的落寞,戰甲雖已殘破,卻曾威震華夏,面容雖顯頹勢,身軀依然如峰挺立。

    關平走向背對眾人極目遠方卻眼神空洞的關羽,懇求道:“父親,軍糧雖冷,還是吃些吧。”

    關羽沒有轉身,也沒有回頭,緩緩閉上眼睛,道:“你們吃吧。”

    關平砰的一聲跪在地上,已控制不住眼淚水,用哭腔再次懇求道:“父親,路途遙遠,后方還有追兵,前方恐有伏兵,父親還需保重。”

    關羽嘆息一聲,睜開眼睛,關平的懇求似乎并未令其動容,輕聲命令道:“起來。”

    關平慢慢起身,緩緩走到關羽身旁,沒有說話,更不知從何說起,但看著父親的落寞和如今的處境,只能寬慰道:“父親不需過于悲傷,孫權短視,呂蒙奸詐,我們必有重返荊州之日。”

    關羽微微扭頭看了一眼關平,搖頭道:“你可曾想過,糜芳、傅士仁為何會叛降孫權?”

    關平道:“有傳言稱,二人皆嫌父親待其輕慢,圍攻樊城時二人供給軍資不盡全力,父親曾言還當治之,于是二人心中恐懼不安。”

    關羽聽完只是一笑置之,并不在意,也不說話。

    關平道:“父親不必生氣,此乃市井傳言,并非實情。”

    關羽道:“為何不實?”

    關平道:“父親令麋芳守江陵,傅士仁守公安,更委二人軍資供給,須知鎮守城池與軍資供給皆是大軍死生大任,若是輕慢,怎會如此!”

    關羽道:“還有呢?”

    關平道:“至于還當治之,更是迂腐,當時襄、樊城久攻不下,兵疲將乏,二人有此過錯,若無處置,士氣必潰,軍心必亂,但因軍情緊急,父親統兵在外,還靠二人供給軍資,不能立即處置,只能以此安撫將士,也讓二人有改過之機。”

    關羽道:“事急從權,不得不如此。”

    關平接著道:“鎮守城池與軍資供給皆是死生大任,若此戰得勝,二人皆有大功,又何來還當治之;若是不得勝……”

    關平猶豫了,不知是否應該繼續往下說,關羽見關平猶豫,咬了咬牙,道:“說下去!”

    關平小心道:“若是不得勝,則父親與眾將皆有敗軍之罪,二人亦如此,故二人應是盡力而為,全力供給。”

    關羽道:“還有嗎?”

    關平道:“傅士仁出自幽州廣陽,跟隨大王多年,漂泊窮困之時未曾離去,今已得西川、漢中,大業初成,為何輕易叛降?”

    關羽道:“糜氏兄弟傾其家資以助大王,不僅跟隨多年,與大王更是姻親,其兄子仲拜安漢將軍,賞賜恩信,無人能比呀。”

    關平垂頭道:“是啊,江陵、公安城池本就堅固,父親又修繕擴建,不曾想兩賊如此怯懦,竟開城迎敵,須知我軍順漢水而下,數日就能回援,實在可恨!”說到此處,關平義憤填膺,將水壺干糧砸向地面。

    關羽看了關平一眼,作為統帥反倒平靜得多,問道:“你還記得南郡失火,毀我軍械嗎?”

    關平道:“失火原由一直未能查清,父親之意莫非是有人縱火?”

    關羽嘆息一聲,緩緩道:“軍械數目在冊,庫房守衛嚴密,大戰之前、取用之時卻有火龍燒倉,不可疑嗎?”

    關平問道:“父親既然有所懷疑,為何沒有徹查?”

    關羽再次嘆息,隨即沉默。關平已明白,實是不能徹查,也未到徹查之時,憤怒讓他全身顫抖,左手緊握佩劍,右手緊握成拳。

    關羽伸手握住關平握劍的手,關平雖然怒不可遏,但手卻是冰冷的,而關羽的手卻更加冰冷。

    一名軍士走了過去,雙手捧著一塊肉,行禮道:“將軍,追兵跟得緊,不敢生火,這是麥城之時烤熟的馬肉,請將軍用餐!”

    關羽放開關平的手,轉過身來,那絕倫的美髯已經繚亂,看著行禮的軍士,又看了看一旁的人都站著,看著關羽,眼神里除了無盡的悲傷,還有懇切。

    曾經威武雄壯的數萬大軍,而今只剩眼前的數十人,關羽只能扶起行禮的人,然后接過馬肉,道:“大家一同吃吧,西川路途遙遠,抓緊休息。”隨后將馬肉送到嘴里,如嚼樹根,如食蠟炬。

    見關羽已吃馬肉,那人才緩緩退下,回到避風處。

    關羽吃了兩口隨即轉身,似乎不忍再看這些窮途末路依舊追隨自己的人,緩步往前,往黑暗走去。關平跟了上去,關羽卻把手里的肉塞到他的手里,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關平問道:“父親何意?”

    關羽道:“圍攻樊城時,呂蒙病重,孫權明令召其返回建業,陸遜來時,又投書信示弱。”

    關平道:“是的,而后父親調兵支援樊城。”

    關羽嘆息一聲道:“呂蒙其人起于行伍,勇猛有智,卻常有病。”

    關平反駁道:“孫權一直對我荊州三郡虎視眈眈,我大軍在外苦戰,正是可乘之機,病篤召還之計未免過于明顯,也過于低劣,只因當時徐晃率軍已至,我軍兵力不足,又有城池營壘防備孫權,父親不得不調兵前去,但所留之兵力仍可據城堅守!”

    關羽停下腳步,面向關平,問道:“昔日之長沙、桂陽,今日之江陵、公安,為何皆是不戰而降?”

    關羽的話讓關平震驚,甚至是恐懼,凡事可一可二,卻難再三,他不知道如何回答,但這個事實讓他恐懼。

    關羽道:“再往前說,曹操南下時,荊州全境不戰而降;赤壁戰后大王領兵南下,荊南四郡再次歸降,加之湘水劃界及如今,已是四次!”

    關平似乎明白了,一拳擊在身旁的松樹上。

    關羽扭頭看著關平,道:“不必如此,趨安惡亂,既是民心,又是天道!”

    關平沉默,他知道,雖是如此,但情勢所迫,不得不如此。

    趙累突然出現,道:“荊州三郡東有孫權,北有曹操,皆虎視眈眈,欲并吞之,防守尚嫌不足,何況強行北伐,加之連年有戰,糜芳傅士仁供給不力,雖有隱情,可民力畢竟有限。”

    關平立即回身低頭示意,關羽卻依然背對著。

    趙累道:“雖是不仁,趙累不得不說,擊破于禁后,若是將軍不收容數萬俘虜,我軍或許還能逆轉,須知當時我軍軍力糧草皆已不足,還要分兵押運!”

    關平驚愕問道:“趙將軍之意,莫非是學白起之長平、項羽之新安?”

    趙累道:“非也!我等追隨大王,奉旨討賊,起義兵,誅暴亂,乃天子王師,此舉斷不可為!”

    關羽閉上眼睛,依然沉默不語。

    關平問道:“數萬兵卒,莫非棄之不顧?”

    趙累也沉默了,不知如何回答。

    關羽道:“襄樊之地乃荊州咽喉,曹操得襄樊,則洛陽以南皆定;我軍只有占領襄樊,才能自我保全,才能東向與孫權爭鋒。”

    趙累嘆息道:“正因如此,我軍才久戰不退!據報,曹操親到洛陽,召各地兵馬馳援襄樊,就連淮南重鎮合肥張遼都來了!”

    關羽道:“襄樊重于漢中,漢中又重于合肥,兩地危機時曹操皆在漢中,然救襄樊而不救合肥!”

    趙累道:“曹操勢大,雖有大損,仍有余力,即便我軍在徐晃之前退兵,曹操仍會順勢由北壓來;孫權覬覦江陵已久,已集全國之兵,若我軍新敗,必然乘機西進,一旦我軍無法速勝,便只能依堅城拒守,呂蒙必然切斷大江水路,大王依舊無法支援。”

    關羽緩緩轉身,看著趙累道:“趙將軍,呂蒙已占城池,如今圍追堵截,其意無非關羽人頭而已,我意,你我分兵突圍。”

    趙累先是驚訝,隨后搖搖頭道:“棄主帥而逃,在下斷不能為!”

    關羽本欲立即規勸,卻沒能說出口,轉身看著一絲星光都沒有蒼穹,道:“即便關羽逃至成都,又能如何?”

    關平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急忙問道:“父親何意?”

    關羽道:“我若真逃至成都,大王會如何處置?”

    關平低頭想了想,也沉默了。

    趙累看了看關羽,又看了看關平,道:“將軍,大王寬仁,與將軍情誼深厚,想來不會……”

    見趙累也無法說下去了,關羽道:“正因大王對關羽情誼深厚,若殺關羽,是為不義,亦不仁;如此失地敗軍大罪,若不殺關羽,是為不明,亦不智……”

    關平雙腿一軟,竟跪了下去。

    關羽用自己冰冷的手,撫了撫關平的頭,道:“為臣子者,怎能陷君主于如此不仁不義、不明不智之地……”

    趙累搖搖頭道:“將軍善待士卒,鎮守荊州多年,恩信大行,呂蒙占我城池,虜我軍家屬,士卒不得已方才散去,呂蒙憂將軍統兵再來,必不放過我等,我等未必就能逃脫。”

    關羽回頭看著趙累,道:“正因如此,分別逃亡或有一絲生機,此戰之敗,荊州之失,過在關羽,大王仁厚,必不會遷怒于將軍。”

    趙累竟笑了笑,隨后跪拜行禮道:“趙累得逢明主,又幸在將軍帳下,隨將軍以三郡之力,降于禁,圍曹仁,迫使曹操以傾國之兵來戰,已無恨矣,愿與將軍共死!”

    關羽閉上眼睛,長嘆一聲,手已微微顫抖,這如山一般的巨人,此刻卻如風中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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