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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兒時的小學課本上有篇紅色經典文章《朱德的扁擔》，至今還記憶猶新。提起扁擔，人們往往回想到：“一個和尚挑水喝，二個和尚抬水喝，三個和尚沒水喝”、“肩不能挑擔，手不能提籃”、“扁擔大的‘一’字都認不得”等耳熟能詳的民間俗語。在中國幾千年的農耕文化中，扁擔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是人們在生產勞動中必不可少的農具之一，可以講，離開了扁擔，費力費時，效力十分低下。

扁擔是圓扁長條形，挑、抬物品的竹、木用具，扁擔有木制的，也有用竹子做的，其外形一般都是簡樸、自然，直挺挺的，不枝不蔓，酷似一個簡簡單單的“一”字。扁擔的歷史可追溯到商朝時期，據考證：“湯人（商湯的祖先）因居天山，取水于天河，湯人旦部為減輕山地負重，發明了‘竹扁擔’，因而扁擔成為旦人的專利”。老祖宗真聰明，在長期的勞動生產實踐中，發明了扁擔，從此一支扁擔，“瘦骨伶仃綿性長，經風沐雨戰霜降”，日復一日，挑出了春的夢想，秋的碩果，爾來幾千年矣！

家鄉青蒲，位于泰東河畔，處于東臺、興化、姜堰三市交匯之處，舊有“犬吠三縣”之說，屬里下河鍋底洼地區。家鄉人世世代代都耕作在這塊土地上。在我兒時的記憶里，幾乎任何時間、任何角落都能見到扁擔的身影，時代發展到今天，我也是古稀之年了，在家鄉依然經常看到扁擔的身影。

家鄉人制作扁擔，首選的是桑木，輕巧不易變形，且有彈性，家鄉有“桑木扁擔柏木桶”之說。亦或槐木，富彈性，耐水濕，這兩種材質，家鄉有不多，另外榆木硬、沒有彈性，家鄉有“榆木扁擔，寧斷不彎”之說。家鄉人也有用杉木，家鄉人叫“勁木”，又輕又有彈性，且不易變形，雖比不上桑木、槐木，但制作的扁擔也算是上乘。我父親是種田的，一生都離不開扁擔，記得兒時，我父親選擇一段直徑約10公分，長約180公分的圓勁木（坯料），放在陰涼處晾曬，約一年時間，待到坯料干了，往地上敲敲，聲音清脆響亮，就是好料。最好不要破成兩半，否則易變形。用斧頭砍成粗坯，然后對粗坯進行手工刨削，就是坐在“馬椅”上邊轉邊用刨刀刨。扁擔兩頭在一條直線上，而且還是對稱的，最后形成中間寬約8公分，兩頭寬約5公分，長約1.6-1.8米的兩面成圓扁形，厚約4-5公分，中間粗兩頭細的扁擔，木扁擔有正反，正面朝上的有點弧度，兩頭上翹。朝下的一面呈扁圓形，正好與肩鎖骨凹處相吻合，使圓扁形與鎖骨凹處充分接觸，減少壓強，減輕疼痛感，家鄉人叫“養肩膀”。注意，扁擔千萬不能制作正圓形，因為那樣著力點集中，壓強加大，增大刺痛感，就達不到養肩效果。為了更好的養肩，有的還縫制一塊厚厚的墊肩，穿在肩上，軟，起到緩沖作用。制作竹扁擔，竹子有柔韌性，這是因為竹子的纖維細胞比較發達，既長又富有彈性，順紋的抗拉和抗壓力超過一般木材的一至三倍，民間有“一絲黃篾吊千斤”之說。一般選長5-6米，直徑約為12公分的大毛竹，選其中段，約1.7米長，注意1.7米長的中間不能對著節，防止刺傷肩，兩頭要有節，利用竹節各留一個“坎”，這樣可以防止繩索不往外滑。這樣才牢固，此段兩頭一樣粗，然后請篾匠劈成兩半，放在陰涼通風的地方晾曬一個星期左右，去除竹腔內的內容物，然后用篾刀將“竹節”刮平，手感上覺得不刮手。有彎曲的，再在火上漫漫烤烤，控制適當的彎曲，用篾刀慢慢地削修，最后形成中間寬約8公分左右，兩頭寬約5.5公分，長1.6米左右的毛竹扁擔。這就是為什么選直徑為12公分以上的大毛竹，主要是控制弧度成圓扁形，擔在肩上增大接觸面，減少壓強才能起到養肩效果。當然竹扁擔的承壓力不及木扁擔，挑或抬200斤以上的物品就吃不消了。總之一支扁擔，不管是木質的，還是毛竹的，在挑幾十斤物品時，扁擔兩端都能上下晃動，就屬上乘品，挑擔時省力，不易疲勞。

扁擔的使用方法主要有兩種，一種是抬扁擔，二人抬，貨在中間，偏向哪一方，其負荷就大一點。抬扁擔，兩人協作，共同分擔一種責任或負擔，表示團結合作，共同努力。一種是挑扁擔，放在右肩膀上（很少放在左肩上），兩端挑東西比較省力，挑時，前物體距人稍近，后面稍遠一點，同時要穩住前面的桶或貨物，右手按住前面的力臂，可以更好更穩地行走。從物理學的角度講，扁擔本身并不能起到省力作用，反而人體增加了扁擔本身的重量，但為什么人們會感到省力呢？因為人體各部位的耐力程度是不同的，肩部比較耐得起力的，同樣的兩桶水，一個用肩挑，一個用雙手提，看看哪種方法省力、耐力，不妨試試噢！

六、七十年代，家鄉可謂是扁擔的天下，挑糞、挑水、挑秧、挑稻谷、挑泥、挑渣、挑公糧······扁擔與農民伯伯們形影不離。記得兒時，我們放夏忙假，麥收割完，幫助生產隊拾麥穗。為了避開中午的“毒太陽”，凌晨，人們就拿著扁擔泥拉，匆匆奔向麥田，男勞力挑渣，女勞力放渣，準備漚田栽秧，渣都是預先罱好的水生雜草類的河泥，當然里面還夾帶著螺螄、小歪歪兒等水生蛋白質類，筑在田頭埂上，形成方臺，好計算方土，同時節省占地面積，這樣損壞的麥苗就少，家鄉人叫“渣焐子”，經過一段時間的自然發酵，風吹日曬，才好用泥拉擔挑，因為泥拉是用草繩編織的網狀形，渣泥太爛了，就容易從網眼中漏下去。只見一個個勞力，手拿“火塌”（專門筑渣的農具，各地叫法不同）筑渣，放到泥拉里，挑到大田里，開始時，大田比較長，一人一次性挑到頭，耐力有限，中間需要接擔挑，二人背靠背，一人將重擔自然滑落到另一個人的肩上，繼續挑向前，空擔子回頭再裝渣，如此往返，動作是那樣的嫻熟，十幾個人一起，挑著擔子，打著號子：“嗨喲那個號（陰平）啊！嗨喲那個號（陽平）啊！······”，此時，各生產隊都在挑泥、挑渣，號子聲跌宕起伏、又相呼應和，回蕩在空曠的田野里，抑揚頓挫的號子聲，象一首美妙的交響曲，其中又流淌了多少汗水。其實打號子是在勞動過程中，尤其是集體協作性較強的勞動，為了統一步伐，特別是調節呼吸釋放身體負重的壓力。同時也是一種集體精神的激勵，農民們挑起了家鄉沉重的歷史與殷殷期盼，挑起了新中國工業化的基礎。

到了70年代初，我也20出頭了，冬季生產隊安排我去挑河工，一個人，一把鐵鍬，一支扁擔，一付泥擔子，再無其它工具。挑河時，全部靠一鍬一鍬挖出來的，再一擔一擔子挑走。肩膀擔著扁擔，右手扶著前面的擔繩，一步步地邁開腳步，特別是爬溝過坡，泥淤裹足難行，一挑頭一伸，頭頸都是向前傾斜的，由于用力，臉都憋紅了，頸項（脖子）上筋爆爆的，扁擔在晃晃悠悠中不時發出輕微的“吱嘎、吱嘎”的響聲，號聲震天響，滿頰汗水淌，晚上回到工棚，整個人就癱在地上，爬不起來，肩膀痛得摸都不敢摸，不挑擔子不知重，不走長路不知遠。以及多年以后，我一看到扁擔，就情不自禁地摸摸肩膀，似乎還感覺到肩膀在隱隱作痛，這可能是巴甫洛夫的條件反射吧！中國有多少河道、有多少水庫、有多少農田水利基本建設，都是數以億計的扁擔挑出來。

扁擔，承載著繁重的勞動，承載著家庭的希望，承載著社會的希望，農民伯伯們以扁擔為伴，度過了幾千年的風風雨雨，積淀著幾千年的農耕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