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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村人李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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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歲月風 發表時間:2024-12-25 16:03:55 評論: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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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者按:鄉村,在時代浪潮的沖擊下,正經歷著前所未有的變遷與重構;而守村人這一群體也成為了鄉村歲月變遷中特殊的見證者。他們孤獨的身影,依然堅守在鄉村傳統的土地上,內心承載著濃厚的鄉愁與往昔的記憶。作者筆下的文字,將目光聚焦于這些默默堅守中的一位特殊人物,守村人李老頭,其坷坎的命運將其推向了生活的最底層,文章突顯出人性中最原始情愫中最柔軟的部分,即善良所蘊藏著的痛苦與磨難,與鄉風民俗中的傳統觀念聯系在一起,那就是人生無常之喟嘆;沒人有能力改變其生活狀態,有的只是內心里最原始的鄙視心理和文化觀念上的冷酷與麻木,讓人們見其都會退避三舍。即使是被視為最偉大的時代,人們依然會用那些看不見又摸不著的暴力眼光打量塵世,只把那些人性最美的光輝與良善留給光彩奪目者。社會對于孤寡老弱殘,或者形象障礙者,人們歷來都會避而遠之。對于守村人,人們質樸的情感常常會給與深情的禮贊,這不僅是一個關乎個體堅守的故事,更是對鄉村變遷的深刻洞察與思考;這些引領我們走進那些被時光遺忘的角落,聆聽鄉村的心跳,感受那份深沉而獨特的孤獨與眷戀;讓我們一同帶著一顆憐憫的心,一同走進守村人的世界里,探尋鄉村歲月的溫度與深度。

           在時光的洪流里,每一個村莊都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而李老頭,便是我們村那一抹讓人難以忘懷的厚重底色。       
           小時候,李老頭還只是小李,是村里孩子群中最機靈的那個。他的眼眸清澈明亮,仿佛藏著無數新奇的主意,奔跑在鄉間小道上,歡笑聲能驚飛枝頭的雀鳥。那時候,田野是我們的游樂場,山林是我們的冒險地,小李總是沖在最前面,帶著大家探索未知的樂趣,聰明伶俐又活潑可愛,是大家公認的 “孩子王”。       
           命運的齒輪卻在不經意間開始錯轉。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如陰霾籠罩了他的世界。那時的農村,缺醫少藥,簡陋的醫療條件根本無力應對這兇猛的病魔。持續的高燒,煎熬著他幼小的身軀,也燒干了他原本聰慧的頭腦。當熱度褪去,那個靈動的小李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反應遲鈍,有些木訥的小李出現在村民眼前。村里人惋惜之余,漸漸有人開始喚他 “傻子”。這個不公的標簽,就從得病之后起一直陪伴他度過青年到中年再到老年,以至于村里很多年青人不知道他的真實名字。    
           夏日的午后,燥熱籠罩著村莊,池塘邊成了孩子們避暑嬉戲的好去處。有一回,一個小孩在塘邊玩耍時,不慎失足落水,瞬間被池水吞沒,只剩慌亂撲騰的雙手。李老頭路過,見狀毫不猶豫,飛身躍入水中。他奮力劃動雙臂,向著那抹掙扎的身影游去,全然不顧自己水性其實也只是勉強夠用。那一刻,他的眼神中沒有絲毫猶豫,只有救人的急切。孩子被救上岸,驚魂未定地大哭,孩子的父母聽聞趕來,卻不分青紅皂白,錯怪是李老頭推孩子下水,對著他就是一頓謾罵。李老頭濕漉漉地站在那里,眼神里滿是委屈與不解,嘴巴囁嚅著,想要辯解,卻又因著急而詞不達意。幸虧有村里其他人目睹了全過程,趕忙上前說明真相,這才免去一場冤屈。即便如此,孩子父母也沒說一句感激的話,轉身帶著孩子匆匆離去。李老頭望著他們的背影,呆立許久,最終默默回了家。可沒過幾天,他就像忘了這事,依舊掛著憨憨的笑,在村里晃悠,在他心里,救了人就是做了件值得自豪的事,別人的誤解,他不往心里去。          

           村里每逢紅白喜事,李老頭總是最積極的那個。天還沒亮,他就自發趕到主家,悶頭干活,從不挑揀。搬重物、掃院子、燒大鍋,最苦最累的活兒他全包了。有時,東家忙得暈頭轉向,忘了招呼他吃飯,他也不惱,自己默默回家扒拉兩口飯,又匆匆趕回幫忙。宴席上,眾人推杯換盞,他卻站在一旁,看著熱鬧,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而他自己有時只是盛一碗飯,夾上一些菜,獨自一人躲在一邊自顧自的吃起來。他的身影穿梭在忙碌的人群中,雖不引人注目,卻不可或缺,那沾滿塵土的衣衫,那汗濕的后背,都是他為村子付出的勛章。       
           李老頭還是村里唯一的巡村員。夜幕降臨,萬籟俱寂,他便打著手電,開始在村里巡邏。哪家的牲口圈沒關好,他輕輕叩響門扉提醒;哪戶的窗戶透出異常光亮,他駐足觀察,確認無恙才離開。有一回,村里一農戶的糧食倉庫莫名冒起青煙,李老頭聞到味兒,第一時間拎起水桶沖過去,邊跑邊呼喊村民。等大伙趕到,火已被他用幾桶水暫時壓制,避免了一場大禍。       
           記憶最深的,是那年發大水。渾濁的浪濤如猛獸般沖擊著村莊,村頭的水庫不堪重負,決堤了。千鈞一發之際,李老頭沒有絲毫退縮,他怒吼著,第一個縱身跳入那湍急的洪流,用自己瘦弱的身軀,去抵擋決堤的口子。冰冷的水如刀割般刺骨,不斷沖擊著他,他卻咬著牙,雙手死死摳住堤岸,任由浪頭一次次將他淹沒。趕來的村民看到這一幕,眼眶濕潤,紛紛加入搶險。在眾人齊心協力下,缺口終于被堵住,村里一千多村民的家保住了,二千多畝莊稼也逃過一劫。洪水退去后,李老頭癱倒在泥地里,累得說不出話,身上滿是傷痕,卻掛著勝利的笑容。鎮里的駐村干部聽聞此事,專程上門表揚,給他送來一些生活用品。那幾日,李老頭逢人就笑,眼睛里閃爍著少有的光芒,開心得像個孩子,這難得的認可,讓他滿足了許久。       
           李老頭的一生,是被命運虧待的一生。兒時的聰慧夭折在病痛里,換來了半生癡傻之名;導致終身未娶妻生子。善意常遭人誤解,付出鮮少收獲回報。但他也是被歲月厚待的人,他用純粹的心靈,在這小小的村莊里,書寫著無聲的大愛。他如同一盞搖曳的燭火,光芒微弱,卻在黑暗時刻,總能為村里人照亮前路。在這紛繁復雜的人世間,李老頭守著村莊,守著初心,用他獨有的方式,成為了全村人心中最堅實的依靠。即便世俗的眼光曾無數次將他看低,可在村子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深深烙印著他溫暖而又閃著人性光芒的足跡,讓每一個村民,在回首往事時,都無法忽視他的存在,那是一種融入骨髓的守護,歲歲年年,永不褪色。       
           如今,李老頭依然在村里踱步,歲月染白了他的頭發,壓彎了他的脊背,但他眼中的熱忱從未熄滅。望著他的背影,我深知,這村莊的故事,因他而有了溫度,只要他還在,村子就永遠有那最質樸、最讓人安心的煙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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