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到達你擺放海棠的家門
我輕咳了一聲
那瓣瓣綻放的花朵
似曾當年雪夜滿村的燈火
白發啊,又長了一寸
如那夜月光皮膚的顏色
我牢牢地牽著一根
進入你的園子
好看的花朵,都慣于被人喊醒
日子里那醉人的一天
竟來自你發香的蜿蜒
輕輕地
從肩上抖落
也許剛下過一場雪,在盈尺的冰寒中
看到斷垣下的一根朽木
深深地埋葬在,另一種呼吸中
可如今,我的土地
已長滿青苔
我的路旁,多了一排燈
說好不好,但比當年的晚上
嫵媚多了
2
如果我說那雙繡花鞋
是天涯的那株晚荷,甚至沒有任何傷痕
更不要說寫詩會觸動
那幀發黃的照片,那步步逼近的歲月
唉,那種回憶
恐怕再大的鏡頭都無能詮釋
從雨水到小雪,再到雪剝光身子
時間隱伏在赤露中
同樣是臘過的一段日子
我似乎清醒了,那原是一片白色的茫然
纏纏綿綿
又蕩蕩漾漾
凡過去,都必然滄海
凡未來
都必然驚心
3
如今的村子
再也沒有搗衣聲了
我無從推想,這條河流住在死中
一顆落日,越深越沉重
天越冷,越美
日子越來
越
淡
好冷,孤獨而空虛
像冬季最料峭的一聲鳥鳴
青春啊,留給時間的是
一截絲絲不絕的斷藕
事隔經年,我們仍數不完那九個孔
那是你的九行,是一朵午荷
是埋葬月亮的地方
是青銅性的海子,用長麥子的月亮
嫁接鷹的翅膀,我們讀那些羽毛
羽毛上雪的飛魄
而
如今
我們走出麥田,看天空多么藍
白云移動,猶如一群群大魚
我們有一雙空手
獨霸一行
布滿念頭的詩
4
從你眼中的余燼中
我仍覺得那年的雨中
你的笑容,都未曾濕過
比如你的園子
有一大片永恒的寂寞
風來不驚,所有的花朵
和葉子,都有一張光潔的臉
那里也有海棠
有楓樹,被雪燒紅的新葉
麻雀隱在枝上,而翅膀醒著
再過去就是迄今不見的
腰斬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