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從故鄉升來,只一瞬
每一朵都是思念
落在山頂、掛在屋檐
跌入離鄉人的心坎
風,打眼前過,裹著鄉土
未做停留
每一抹都能嗅出童年的柴煙
每一次回家的路,都是一首難忘的歌
在月夜、在雨岸、在心窩里久旋
每一個思鄉的夢,都下著憂傷的雨
不分四季,熱辣辣的淚珠
帶著苦、帶著酸、滾出了緊閉的雙眼
思鄉的路很長,長過眺望的視線
穿過水,穿過山,穿過生命的對岸
一輩子也走不完
思鄉的路很寬
寬過湖、寬過海、寬過天際邊
只要望一眼,便能找到思鄉的船
思鄉的夢夢不完
夢回田間地頭甩汗珠,火垅旁圍話長短
夏夜月下追往事,土灶臺前旺火添
多少次牽著水牛趕夕陽,攆鴨驅鵝趟水田
多少次流水小橋賞山花,稻林麥林揮刀鐮
如今,那條黃泥石子路
已消失于歷史云煙
帶著破舊、帶著腳印,帶著殘存
一條寬敞的水泥路
蜿蜒出數條肢臂,托起幢幢新家院
陽光下閃爍著現代文明與發展
層起疊伏的田地,依舊臥視蒼天
被經濟潮水反復沖刷
露出了野性的荒蠻
拒絕所有莊稼,裸著殘背、斷埂與傷痕
只有河邊與田里的荒草,精神茂盛
擺弄著長發,向我訴說變遷
我想,躲我不見的,不僅是那些
稻谷、小麥、大豆和玉米
還有奔歡的河水、熟爛的鄉音
以及掙扎在城市背面的鄉親
只剩下恐慌、寂靜與偶爾的鳥鳴
我有些恍惚
不知是故鄉陌生了我
還是我滋長了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