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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端午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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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相思 發表時間:2017-06-05 17:08:21 評論: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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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者按:一片鄉情很濃的作品,雖然遣詞造句上稍有問題,但也能從總體上看到濃濃的鄉土味道。經作者本人同意,有個別地方稍作修改。作品很有思想,雖然作品的大背景是八十年代,是公社化的末期,人們都還貧困,然而故事中體現的淳樸善良,仍是我們今天應該學習和提倡的。謝謝作者!

     1、

      五月初五是中華民族傳統的節日--端午節,全國各族人民各行各業都放假一天,祭奠楚國抱石投汨羅江的愛國詩人屈原。恰巧這一天又是我家姥爺的生日,因此,每年的端午節,我們家都起得特別的早。母親干完家里自留地的農活后,帶著我趕去姥爺家向姥爺問安祝壽。我這個母親的尾巴根跟屁蟲,一聽說去姥爺家,心里那是高興得不得了。因為姥爺家有大大的包面(比餛飩大3到5倍,形狀如金元寶。餡有臘肉、豆腐、四季豆等)吃,每次去,我都吃得飽飽的,幾乎都不想挪不動自己那懶惰的身體,杵在凳子上,一個飽嗝一個飽嗝地打著。
      說實話,在那個大集體時期的年代歲月里,一個農村家庭里有包面吃,那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特別是丘陵地帶偏遠的山高林密的農村,糧食水產作物種植的產量比較低下 ;又加上,分糧分物都是按參加勞動積攢的工作分數的比例來分配,勞動力弱的或老人孩子多的家庭,分得的糧食一般都不夠吃,幾乎年年都鬧饑荒。小時候 ,我們家就是那年年鬧饑荒的家庭成員當中的一員。不過,幸好的是,姥爺是畜牧站里一位非常出名的獸醫,技術高超,每次看病都是藥到病除。屬于吃國家糧食的工作人員,有工資津貼補助,吃穿都拿油票糧票去購買,不管天干雨淋的,生活都是有一定保障的。相對于一般農村的家庭來說,吃穿要容易得多。所以,我特別喜歡去姥爺家,吃得飽飯。
      2、

       記得那一年的端午節,天剛剛蒙蒙亮。吃過簡單的早飯后,母親收拾好給姥爺采摘的蔬菜瓜果和昨晚熬夜縫合的幾雙新布鞋,正準備啟程去姥爺家的時候。

    突然,有一個女的聲音從房屋后面的道路上傳來:“阿嫂,在嗎?阿嫂……”母親朝著呼喊的聲音望了過去,看了看。原來是鄰村的李大媽,雙手抱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布袋。偌大的一頂淺黃色的草帽戴在頭上,也掩飾不了她那一臉的焦慮。一件淺灰色的圍裙在上籃下黑的衣褲包裹著的瘦弱身體外飄零著。李大媽的臉色是蒼白的,依稀還可見一滴兩滴淚圈,一雙解放牌膠鞋從鞋幫到鞋底都是濕漉漉的,鞋帶耷拉著沒系緊,看樣子,為了趕時間,李大媽連這一點點時間也不想耽誤,她走了很多崎嶇的小路。

        母親見狀,急忙走了過去,關心地問道:“李大媽,找我,你有什么事嗎?”“我,我……”李大媽看著母親牽著我,還背著背簍,像是出遠門的樣子。意識到自己在這個時候來打擾,似乎感覺有點內疚,特別的難為情。于是,喃喃地問道:“阿嫂,這么早的,你們這是去哪?”“去姥爺家,吃包面去!”我一邊蹦噠著,一邊天真無邪地回答道。“哦,去姥爺家,有什么事嗎?”李大媽輕輕地詢問我道。“當然有呀,是姥爺的……”我的話還沒有說完,立刻被母親給止住了。因為母親心里明白,在這個時候,李大媽趕來找她,一定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幫忙。不然,不會這么早,走了那么遠的山路來找她,還把我們倆堵在家門口。隨即輕輕地拍著我的頭說道:“去去去,一邊去,一張口就想吃包面。”說著就把我拉到一邊讓我自己獨個玩去,轉身又對李大媽繼續問道:“李大媽 你有什么事就直說,看我能幫上你不?”“嗨!其實也沒什么事,今天我家的新姑爺要來。”李大媽喜悅中夾著一絲焦慮地說道。“好呀,來新姑爺,你應該高興呀!怎么一臉愁眉苦臉的樣子?”母親高興地問道。“可,可我給新姑爺備的新布鞋出問題了,歪瓜裂棗的,怎么叫我送得出手?你幫我參謀參謀,修正修正一下。”李大媽看著我腳上穿著漂亮的新布鞋,試探性地說道。“哦,拿來我瞧瞧!”母親快言快語地說道。“阿嫂,你看嘛,我縫合了好幾次,鞋底與鞋幫就是縫合不攏嘴。”李大媽急忙解開布袋,拿出還是半成品的布鞋來,一邊指著給母親看;一邊繼續說道:“鞋幫和鞋底都是照著你給的模樣去做的。”
      母親接過布鞋,認真地看了看,指著布鞋不對的地方說道:“你縫合的時候,鞋的前沿兩邊拐彎的地方,鞋幫沒有向內稍稍地收縮一點點。更重要的是,鞋幫與鞋底的中軸線沒有完全地對準重合,一邊多一邊少,當然縫合不攏呀。”“哦,阿嫂,你再幫我修正一下。”李大媽祈求式的眼光盯著母親說道。“我們還要去姥爺家祝壽呢,沒時間!”我在一旁大聲地說道。這次母親并沒有阻止我的無理取鬧的言辭,她抬頭看了看天色,似乎想要說什么,但又說不出口。“阿嫂,能否先幫我修正一雙,一雙就行了。本來媒人說好的是八月十五中秋節才來,不知閨女是怎么搞的,提前到今天的端午節來!”李大媽以征求的語氣說道。
        在六七十年代,婚姻一般都是媒說之言。男女雙方同意后,有一個緩沖觀察期,那就是雙方的親戚朋友,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都來“驗證”對方的人品或家庭條件如何?待“驗證”合格后,雙方年輕的小情人才能私自互相串門,正式的交往。第一次男方去女方家,如果女方完全滿意男方,確定是自己家的新姑爺了,就現場送一件像樣的東西給新姑爺。那時最流行的是:一般的家庭給新姑爺送一雙自己閨女親手針織的鞋墊;稍微講究一點的家庭,給新姑爺送一雙合腳的新布鞋和鞋墊。
      母親一聽說李大媽的新姑爺是提前到她家來,想必是兩個小情人在交往的過程中出現了某些狀況。那些小情人的事,不說大家也知道是什么。只見母親放下背筐,左手握住鞋底,右手抓住鞋幫,“呼呼”地幾下,就把鞋幫與鞋底干凈利落地分拆開來,鞋幫是鞋幫,鞋底是鞋底。緊接著就把殘留下來的線節段清理干凈,反復地校對好鞋幫與鞋底的對準位置后,就開始縫合著布鞋了。“其實,縫合鞋底與鞋幫也很簡單,首先要把鞋幫與鞋墊的中軸線找準。鞋幫左右對折整齊就有中軸線了,將折合的線對準鞋底左右的中軸線,稍稍地固定一下。然后從前面左邊拐彎的地方開始縫合,邊縫合邊看相應的位置是否正確。你看,左手握住鞋的前面,鞋尖與兩邊拐彎的地方不是正好形成一個三角形嗎?隨時就可以驗證鞋的腳趾前部分的位置對與不對。當縫合到兩邊拐彎的地方的時候,稍稍地將鞋幫向內收縮壓一點,不就順著拐彎縫合過去了嗎?”母親一邊說著;一邊拿著針線給李大媽演示著。
      只見那鞋幫與鞋底在母親的手中,猶如乖乖聽話的孩子一樣,任憑母親的手不停地翻轉針織著。那亮晶晶的針拖著長長的線繩,輕盈地穿過硬硬的鞋底。然后,又一頭扎進鞋幫里,悄悄地冒出一點尖來。確認好自己鉆出的位置沒錯后,“唬唬”地拉著長長的線繩,溜出鞋幫,將鞋幫與鞋底緊緊地拴連在一起。針起線落,所到之處,留下的線痕,猶如人的腳印一般,前后左右間隔距離,均勻分布,錯落有致。
      一會功夫,一雙縫合的新布鞋就出現在李大媽的眼前。李大媽高興地接過做好的新布鞋翻來覆去地瞧了又瞧,豎起大拇指連連點頭稱贊并道謝道:“果然是一把好手,名不虛傳,謝謝你,阿嫂,要不是你幫忙,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向閨女交代!”李大媽說完又從布袋里拿出一個用塑料袋包裹的東西來,試圖遞給母親并說道:“我給孩子捎來一小塊臘肉,這過節的,給你添麻煩了。阿嫂,你得收下,給孩子補一補身體。”
      “這不行,鄰里鄰村的,誰還沒有一點難處。”母親說著又將包裹給推了回去,李大媽又倔強地給推了過來。一來二往,兩人都僵持不下。氣得我破口而出說道:“你們倆個就那樣推來推去的,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去姥爺家?我還要去吃包面呢!”“這,這……”李大媽被我這突然一句給徹底鎮住了,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母親立即解圍說道:“李大媽 ,你拿回去,等你閨女辦酒席的時候,我再帶孩子們過來多吃一點。”母親一邊推諉地說著;一邊迅速地將塑料袋包裹放入到李大媽的布袋里。
      母親望著李大媽離去的背影,自己心里也樂開了花,拉著我的小手樂呵呵地說道:“走,去姥爺家吃包面去了。”
      3、

        賴床的太陽羞羞答答地終于出來了,時而躲在云層的后面,露出半張小臉蛋,甜甜地微笑,拋著媚眼;時而跳出云層,擺弄著舞姿旋轉。仿佛像一位懷春的姑娘,纏綿在云層大哥的身旁,不停地嫵媚、妖艷地挑逗著。逗得云層大哥滿臉緋紅,卷起褲腿,四處躲閃。憨厚老實的大地,默默地托舉著沉重的果盤,仰望著天,笑而不語;一陣陣清風拂來,整個山坡上掀起一浪高過一浪的麥浪花,讓收割的麥浪人笑得合不攏嘴。

        我這個小調皮蛋蹦跶著小碎步,時而跑在母親的前邊,摸一摸路邊的野草;時而又落在了母親的后面,撫摸著那長滿胡須的麥穗,想象著從麥穗到潔白的面粉的過程;時而又膩纏著母親問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延綿幾公里崎嶇的山路,在腳下自覺地丈量著路的長短。

        “李大媽塑料袋包裹里的臘肉,你為什么不收下呢?”我不解地問母親道“那你說說為什么要收下?”母親反問我道。“你幫李大媽做好了鞋,為她解決了大的困難,收下是應該的,沒什么不對呀?這叫按什么所得?”我振振有詞地說道。“是按勞分配,按需分配,不過這里可扯不到這個上邊,”“你小子是在那里聽到這些的?”母親彎著食指輕輕地刮了一下我的鼻梁骨問道“毛支書不是每次叫父親算賬分糧食或其他財物的時候,不都是這樣對父親說的嗎?”我立刻回答道。“哦,原來如此!你說的道理沒有錯,付出了勞動就應該得到相應的報酬。但是李大媽的東西我們不能要……”母親還沒有說完,我又立刻補了一句說道:“只因你是共產黨員,不敢收?”“這與是不是共產黨員一點關系都沒有,你有沒有聽毛支書說過一句話,所有的村民都要互助互愛,有困難互相幫助?”母親又反問道。“我,我……你們大人的事,我小孩哪里知道得那么多!”我支支吾吾地狡辯道。母親說“人家有困難,我們力所能及地去幫助別人。當我們有困難的時候,別人一樣也會像我們幫助別人一樣來幫助我們,這就叫互相幫助。幫助一點點事情就想要報酬,這性質就變味了,不是雪中送炭,而是叫落井下石。你明白嗎?”母親耐心地教導道我,“哦。”我似懂非懂地回答道。“你想想,李大媽家的新姑爺,為什么會提前來?我估計,過不了多久,她們家就該辦酒席了。辦酒席需要大量的肉類等食物,我們為什么不給李大媽減少一點點負擔呢?更何況幫她縫合一雙新布鞋,只耽誤了我們一點點的時間,又是舉手之勞的事。體力用了,還會有的,何必去計較自己那一點點付出呢?”母親仍然耐心地教導道。聽著母親的一番教誨,我突然發覺自己的腳步似乎比剛才出門時的步伐少了一些飄逸。一步一步穩穩當當地踩在石板路面上,發出“呲呲”的響聲,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我自己的腳步聲。

     4、

        與母親閑聊,走路就是快,5公里崎嶇蜿蜒的山路,不知不覺地就走完了。站在平坦的碎石和泥土混鋪的公路上,回頭遙望延綿起伏的崇山峻嶺,我都不敢相信自己能獨自地走下來。在我的眼前,仿佛之間,有一條馬路猶如一條白色的蛟龍,從我的腳下,沿著山脈,跨過溝壑,一直延伸到我家的門前,盤旋著。

    “怎么哪?”母親拉著我的小手問道。“我看見一條白色的公路在我們的山間穿行。”我指著來時的鄉間小路說道。“沒有呀!”母親望了望山間,又摸了摸我的額頭,繼續說道:“沒發燒,你怎么說胡話,是餓了吧!”“是真的,就在我的腳下。”我堅持地說道。“嗨!沒錯,我們的腳下就是公路。并且還有近5公里的路程呢!”母親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恍然大悟地說道。我一聽,還有近5公里的路要走。瞬間,我的兩只小腿變得酥軟無力,還有它們下面的兩把小度量尺,左右不停地搖晃著,有種怠工的情緒,不太聽使喚。于是,我驚愕地說道:“什么?我要休息一會。”“走路不怕慢,只要不倒站,很快就會到的。再堅持一會,公路的前面有一個涼水井,泉水清澈,甘甜可口。坐在涼水井的旁邊,一邊休息解乏,一邊還可以飲水解渴。我們就到那個地方后休息一會,說不定還能遇上你的二姨呢!”母親鼓勵著我說道。

        我望著前面凹陷不平的泥土碎石公路,兩只小手耷拉著,極不情愿地挪動著步子。即使身邊偶爾駛過一輛拖拉機,卷起一層層塵煙,劈頭蓋臉的襲來,也懶得去打理。遠遠地看見,前面泥土碎石公路拐彎的地方,有許多人在那里閑坐著,偶爾還傳來一陣陣喧嘩的聲音。那一定是母親所說的涼水井,喝水休息的地方。我加快了腳步,迅速地奔了過去。累得我上氣不接下氣,彎著腰,只有喘氣的份。

        只見公路旁邊,年輕的女人坐在石墩子上,一邊給孩子喂著奶,一邊跟旁邊背著花背簍的叔叔阿姨們閑聊著;挑麥擔的蹲在擔子旁邊,手里掐著一支煙,嘴里不停地吞吐著灰白色的煙圈;背著沉重的背筐的人倚靠在公路邊的峭壁上,相互攀談著今年小麥的收成;喝水的彎了腰,用桐樹葉子卷曲成一個瓢(卷成像漏斗的形狀),從涼水井里舀著水喝……

        我急忙湊到涼水井跟前一看:原來,涼水井深凹在峭壁里,有母親背簍口那么大。四周長滿青青的司馬草,猶如老人嘴邊的胡須一樣,虛掩、保護著涼水井。如果有人路過這里,不頓足認真瞧看,根本發現不了涼水井的存在。泉水清澈明鏡,能看到泉眼不停地吐露著一圈圈水珠的芳容。我探頭過去,一股股濕潤的涼風撲面而來,猶如空調噴吐的涼風一樣,使人渾身涼爽、愉悅舒心。讓路過的人,即使時間再忙,也不得不頓足、蹲下腰去、雙手撐著、小嘴輕輕地靠近,親吻、陶醉一番后,再依依不舍地離去。

     5、

        正當我俯下腰去想喝水的時候,突然,旁邊有人遞過來一瓢水,說道:“渴了吧!你喝點。”我顧不得去看究竟是誰遞過來的水,伸出兩只小手護著瓢,靠近小嘴,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咕嚕,咕嚕”幾下,一瓢水喝得精光。“好喝嗎?”那人輕聲地問道。“嗯,好喝。涼涼的,甜甜的,還有一股淡淡的桐樹葉的清香,還有……”我仿佛像一位專業的品水師一樣,低著頭,若有所思地評價道。“還有啥?”那人又追問道。“好像還有一股奶味,不對呀?水里怎么還有奶味?”我自言自語地說道。“還有包面味不?”母親笑著走過來問我道。“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我搖頭擺尾地回答道。“還不快叫二姨。”母親拉著那人的手對我說道。“二姨好。”我抬頭望了望二姨,很禮貌地說完,一溜煙就跑到母親的身后不語。“嘿嘿,怎么現在還害起羞來了。”二姨笑著說道。“他呀,干精靈(一遇事就膽小)。”母親幫我解圍地說道。“姐呀,孩子有點餓了。”二姨一邊解開鈕扣,撈起內衣;一邊蹲下身子,向我靠過來,指著自己的胸部對我說道:“來來來,小胖子,弟弟剛剛只吃了那邊,你幫弟弟把這一邊吃了。”

    望著與自己母親一樣淳樸的臉,我又喜又驚,直搖頭躲避。雙手捂住自己的小臉蛋,調皮地說道:“我才不吃人家剩下的呢!”話一說完,立即引來旁邊的人一陣哄堂大笑。有的豎起大拇指為我點贊,說我從小就有志氣;有的也為二姨點贊,說什么“姨娘,姨娘,就跟自己的娘一樣。”這句話說得真不假;有的還說……

    旁人七嘴八舌的言語,說得我和二姨的臉都有些紅通通的。母親見狀,順手拉起蹲在地上的二姨,笑著說道:“二妹,你……”“有什么嘛,自個的侄兒。侄兒,侄兒,就跟自己的兒一樣。”二姨也笑著打斷母親的話說道。稍稍地想了想,又從自己的口袋里摸出幾顆糖果來,遞給我說道:“我剛才忘了,還有幾顆糖,這下該同意了。”我仍然躲在母親的身后,搖了搖頭,說了一聲“不”。母親接過二姨手中的糖果問道:“二妹,你到這里好久了。”“大約有一小時了。”二姨一邊拿著瓢彎下腰去,在涼水井里舀了一瓢水遞給母親;一邊說道:“就怕遇不到你,才在這兒等你。”“那就走吧!時間不早了,別讓咱們爸在家久等。”母親喝完水說道。“我們就不去了。”二姨說道。“怎么走到半道,就不去了呢?”母親拉著二姨的手,以為是發生了什么誤會,繼續勸說道:“咱爸過生日,我們兄弟姊妹也借機團聚一下。平時,生產隊又不放假,難得的機會,走吧!”一說完就拉著二姨向前走。“姐呀,我們昨晚就去了。”二姨盯著母親回答道。“哦。”母親低下頭回答道。“對了,姐,我們把去爹家的時間改在昨天晚上了,叫你們村商店的老趙捎信給你,他沒告訴你?”二姨疑惑地問道。“沒有呀!昨天還碰到過他,都沒聽到他說。”母親驚訝地說道。“嗨!前天上午在街上,遇到他,叫他捎信給你,去爸家的時間改在昨天晚上了。因為今天下午,咱家的要去公社報到回部隊。”二姨解釋道。“哦!那個趙啰嗦,時常忘事。”母親似乎有些埋怨,轉而又有些無奈地說道:“我們山上的農活多,昨天下午,生產隊收工比較的晚。原本也想要來的,但一想到晚上帶著孩子走山路不方便,就沒有來。不像你們壩下(山下平地),公路寬,夜路好走。”“昨晚吃飯的時候,咱爸一直要堅持等你到了才吃,說你們山上吃包面的時候少。最后拗不過,給你留了一碗后,大家才開始吃。”二姨說著又稍稍地停了停,偷瞄了一下母親的臉色,緊接著就模仿起姥爺的腔調說道:“如果明天晚上,大女還不來,就用毛巾把包面包起來,站在屋頂上,給她拋到山上的家里去!二女,要不,你回去路過他們家山腳下的時候,給我拋上去,距離近些。”母親聽到后十分地感動,簌簌地流下了眼淚。在母親幾姊妹當中,就屬我們家條件差,深居山上農村,主要以農耕為主,貧窮一點。當時的農村環境相當的落后,坡地多,農田少,交通不方便,出門干活全靠肩挑背托的。長年累月就是與農活打交道,累死累活地干,一年下來,生產隊分下來的糧食還不夠吃,時不時地還鬧饑荒。

        看見母親不停地流淚,我也跟著哭了起來。二姨一邊摸著我的頭;一邊含著淚花安慰著母親說道:“等孩子們長大后就好了。”“長大后,我就把家搬下來(20年后居住城里)。”我哭著說道。“嗯!”母親一邊幫我擦著淚;一邊說著。“你們姐妹倆,這是怎么了?”二姨爹肩上扛著小表弟走過來問道。“哦!我差一點忘了,給二妹夫做了一雙新布鞋,看合腳不?”母親迅速地抹掉眼淚,放下背簍,拿出一雙嶄新的布鞋來遞給二姨說道。“昨天晚上,母親熬夜,熬得很晚才睡。”我在一邊插嘴說道。“姐,你……”二姨有點哽噎說不出話來。

        二姨爹放下小表弟,交給二姨。取過布鞋,蹲在地上,脫下腳上的軍用膠鞋,穿上母親一針一線縫合的布鞋,來回踱步了好幾次,然后又換回了軍用膠鞋。

    “怎么了?不合腳?”母親關心地問道。“很合適,謝謝姐。”二姨爹高興地回答道。“那你不穿上?”二姨含著淚花說道。“我要帶到部隊里去,休息時再穿。”二姨爹一邊說著,一邊讓二姨給收拾起來。一陣家里長家里短的閑聊后,我們才相互淚別,各自離開涼水井。

     6、

        姥爺的家我們越走越近,我的兩只小腿也越走越沉重,快到姥爺家的時候,幾乎已經邁不開腿。姥爺一看見我們的到來,立即從大門旁的石墩石上,站了起來。拿著他那形影不離長長的煙桿(抽煙的工具),笑呵呵地迎了過來。母親迅速地奔了過去,護住姥爺說道:“爸,昨晚我……”“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姥爺立刻止住了母親想要說的話,笑呵呵地摸著我的頭說道:“幾月不見,又長高了不少。”姥爺一邊說著,一邊用他那長長的煙桿給我量起身高來。我挺直腰板緊緊地倚靠在那滿身散發著煙葉味的煙桿旁,雙手握住煙桿,一動也不動。依稀感覺有幾滴雨粒飄落在我的小臉蛋上,酥酥的,似乎還有一股熱溫。

       “爸,你坐在石墩石上干嘛呢?石墩石上不涼身嗎?”母親關心地問道。“我剛坐下來抽煙,你們就來了。”姥爺回答道。“咱爸呀!一大清早起來,就坐在哪抽著煙,望著你們家那朦朦朧朧的山,自言自語地說著,離家的燕子該飛回來了。”小姨聽到我們的說話聲,急忙從廚房里跑出來,一邊接過母親的背簍;一邊繼續說著:“姐呀,你總算回來了,不然呀!昨晚留下的包面,今天晚上就得找一個大力士,給你拋上來!”“去去去,剁包面餡去,起什么哄。”姥爺對著小姨擺著手說道。“大姐就是分彼此,我的新布鞋呢?”小姨從背簍里拿出母親給姥爺做的新布鞋來,故意對著姥爺調皮地說道。母親在一旁笑而不語,看著小姨如何調皮和挨罵。“你的,自己學著做去,都十七八歲了,自己不學著做鞋,穿什么鞋。快點把我的鞋,給我拿過來。”姥爺朝小姨嘟囔著說道。“吔!”小姨一邊吐著舌頭裝著鬼臉說道;一邊把姥爺的鞋遞了過去。

        姥爺接過鞋,高興地穿起新鞋來。新鞋剛開始穿有一點緊,腳后跟拉不上去,母親趕緊走過去,蹲在地上,幫姥爺穿好鞋。姥爺穿好新布鞋站起身來,試著走了好幾步,發覺沒問題,慢慢地越走越快,猶如一位退伍的老兵,邁著方步,趾高氣昂地來回檢閱著。母親笑了,小姨笑了,我也偷偷地跟著笑了。“老婆子,你做鞋的這手藝又回來了。”姥爺自言自語地說道。原來,母親做鞋的手藝都是姥姥教的,姥姥在世時,一家大小穿的布鞋都是她一人做的。在姥姥病重的最后階段,母親才開始向姥姥學做布鞋。姥姥還一直擔心母親學不會,臨終時還在糾結著以后,一家大小過年過節時是否有新布鞋穿的問題。今天,當姥爺穿上母親親手做的很合腳的新布鞋,從他那洋溢著的表情上看,不難理解那一份厚重的情絲記憶。

     7、

        一陣喜悅之后,我們開始做午飯了,當然是做我最喜歡吃的包面了。小姨負責生火、淘洗菜,母親負責切菜、剁包面餡,母親和小姨做完前面的工序后,還得負責包包面(把餡包在面皮里面),姥爺負責和面、搟包面皮;我嘛,就負責臨時穿插調皮搗蛋。

        姥爺用一小簸箕端出磨好的潔白色面粉,放在洗凈的桌子上。低著頭,一邊捧著面粉輕輕地放在面盆里,一邊嘴里數落著:“一捧是我大女的,一捧是我幺女的,一捧是我外孫的,一捧是我自己的。”如此反復地數了好幾次,然后笑著說:“每人四捧面粉,應該夠了。”姥爺一說完,向面粉里放了一點點鹽,還磕了兩個土雞蛋放在里面。右手端著一瓢水,接近面盆,慢慢地向面粉里注入水,潔白色的面粉里留下一個個深陷的坑。左手五指不停地抓捏、調和著面粉,猶如一只靈活的釘耙在不停地攪和著抹墻的稀泥一般,面粉泥膩沾著五指,甩也摔不掉。我站在旁邊看著姥爺那熟練的和面手法,似乎感覺到姥爺剛才所數的數,有點不對,越想越不對勁。于是,我歪著一個腦袋,對著姥爺說道;“姥爺,你剛才數的數,好像有點不對喲!還有我爸爸和哥哥的呢?”“他們人沒來,就沒有喲,就……就……就沒有喲!”小姨故意逗著我說道,并且還偷著樂,斜瞄著姥爺,看他如何收場?“那不行,我得給他們帶回去。”我一說完,卷起袖子,將兩只小手迅速地插進白白的面粉里。然后,使勁一捧,瞬間,整個小簸箕里,騰起一縷縷白色的煙霧。仿佛有一股噴泉從兩手掌之間噴涌而上,直抵我低著的小臉蛋。我來不及躲閃,瞇著眼睛,硬硬生生地被撲個滿懷。衣服褲子全是白茫茫的一片雪花;圓圓的小臉蛋猶如一個唱戲的小花臉;額頭邊耷拉下來的幾束秀發,也未能幸免于難,愁眉苦臉地被渲染上一抹白霜。

        我杵在那里,一動也不動,十分的尷尬,哭笑不得。一旁的姥爺笑得合不攏嘴,攪和的左手僵持在柔軟的面泥里,端著瓢的右手也搖搖晃晃,差一點把整瓢的水倒入面泥里;母親“噗呲”一笑,停住了手中剁餡的菜刀,悄悄地抬起袖口,抹去了眼瞼邊滲出的幾滴淚花;小姨更是幸災樂禍,笑得人仰馬翻,急忙跑過來。一邊拉著我滿是面粉的小手向洗臉的地方走去,一邊嘲笑著我說道:“這下好了,一個大花臉,走,我們倆一起唱大戲去!”

     8、

        正當小姨給我洗臉的時候,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夾雜著踹氣的呼喊聲從門外的院壩傳來:“端陽叔,端陽叔在嗎?”“在。”姥爺一聽到呼喊聲,甩著滿是面泥的手就迎了出去。小姨抬頭一看,擰著濕濕的毛巾對我說道:“這下更遭(慘)了,中午沒包面吃了。”“怎么了?”我也抬起濕漉漉的頭問小姨道。

    “你過去看嘛!”小姨雙眼盯著外面來的人,翹著嘴巴說道。母親、小姨和我也跟著迎了過去。“你是?”姥爺看著來人問道。從姥爺的問話就知道,此人不是他負責的區域里的人。因為每年的牲畜豬牛羊等,負責該區域的獸醫下去防預或檢查好幾次。多年來,幾乎每家每戶與姥爺相互之間都很熟悉。“我是雙豐村的小李,家里的母豬病了。”李大叔哭喪著臉說道。“你們雙豐村不屬于我管轄,是趙站長在負責你們村的防預獸醫醫治工作。我們站里有明確的規定:站內各獸醫,不能擅自跨區域醫治。否則,季度和年終考核將受扣分處罰。你去找趙站長去醫治!”姥爺耐心地解釋并建議道。“找過了,趙站長已經去過了三次,各種辦法都用過了。母豬高燒得很,像茄子焉了似的,豬趴在地上,始終不動嘴吃食。現在徹底沒辦法了,趙站長說,另請高明。”李大叔說道。“關鍵是趙站長不開口,我不敢去呀!”姥爺也無奈地說道。趙站長說,另請高明,不是暗指叫我來找你嘛。全公社除了你端陽叔能藥到病除而外,還能有誰有這么高的醫術?端陽叔,你就幫幫我吧!”李大叔哀求地說道。“他不明說,陰險得很。給你醫治好了,是他站長的功勞;出來了問題與他無關,我爸受處罰。不是一次兩次了,不行。”小姨在一旁氣憤地說道。“處罰不處罰,倒是其次。關鍵今天又是端午,我大女和外孫好不容易才回來一次,他們生產隊只放今天一天假,我……”姥爺心里矛盾著:作為一名獸醫,有牲畜出現病患去醫治是自己的本質工作。但,這幾天,天天盼星星,盼月亮,昨天還盼望了一晚上都沒回來。今天回來了,一頓團圓飯都沒有吃,就遇到這事,誰遇到誰都有點難。

    “大姐,你幫幫我吧!母豬剛剛下崽不久,母豬沒了,十個豬崽怎么辦?家里賠不起喲!”李大叔又轉身祈求母親說道,希望母親能幫忙說服姥爺去醫治。

        母親當然知道他的難處:養的豬不是自己家的,是替生產隊代養的,屬于集體所有。代養家庭憑借養出來的豬的質量和豬糞等農家肥的多少來評比公分的高低,公分越高,當年的錢糧就分得越多。當然,代養的牲畜出了問題,肯定也脫不了干系。

        母親看著李大叔愁眉苦臉的樣子,心里也十分地難過,轉身對姥爺說道:“爸,你就……”

    “你就別說了,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姥爺立即阻止了母親的說話,轉身低下頭盯著站在一旁的我,笑呵呵地問道:“你說呢?”這個時候姥爺來問我,說實話就是多此一舉。大家心里都明白,姥爺心里早就拿定了注意,只不過是想考考我而已。我一看那調皮的小姨,早已把姥爺的藥箱都備好了,躲在門邊,只等姥爺叫拿藥箱的命令。“姥爺,你不是已經確定了嗎?還問我?”我反問姥爺道。“有么?”姥爺又問道。“都寫在你臉上了,只不過我的……”我突然又想起了還沒吃上包面的事。“幺女,把我的藥箱拿來。哦!還有,把昨晚剩下的包面熱一下,你們先吃一點。然后,接著再繼續包。”姥爺一邊大聲地對小姨吆喝著;一邊拿起倚靠在門邊的煙桿,對李大叔說道:“我們走。”

        李大叔接過小姨手中的藥箱,連連點頭哈腰地向大家道謝道:“真對不起,添麻煩了,謝謝大家!”說完就跟在姥爺的身后離去。小姨見姥爺穿著的新布鞋沒有換下來,提著舊鞋就跑了過去說道:“爸,你新布鞋還沒換下來呢!”“今天就不用換了,穿著心里舒服。”姥爺看了一下自己腳上穿的新布鞋高興地說道。

    “姥爺,還有我爸爸他們的包面呢?”我朝姥爺和李大叔離去的背影大聲地喊道。姥爺回過頭來慈祥地回答道:“回去告訴他,他的包面就在他手里的麥穗里!”“我……”我目瞪口呆。

        母親摸著我的頭,望著姥爺離去的背影,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站在院壩,久久地說不出話來。她也不知道,吃過午飯回家后,下一次又是什么時候才能回來看他。

                              2017.6.4夜完稿于煙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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