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在以往的時代,我們都在追求一種擁有更多東西的自由與權利,那個時候,世界是貧瘠的。而到了現在,世界變得豐饒,信息爆炸,我們無法一一閱覽,于是價值閱讀應運而生。而與價值閱讀相應的,自然是價值寫作。只有你寫得有價值,才配讓人用心去讀。而價值是一個應地制宜的東西,就像中醫開方子,一人一方,即使是同樣的毛病,也不能用一個方子生搬硬套。對于文章里說到的這件作品,你說它“讀不到更深層次的東西,讀不到骨子里的髓,感受不到愛到骨子里的那種憐或者疼痛。讀到的只是一種自我的陳述,一個詩人嫻熟技巧的炫耀”,站在一種量化標準面前,仿佛都是成立的。但這種評判方式,恰恰背離了具體的語境與情境。只見其表,不見其里。其實如果我們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這是一篇“從心之作”,是作者跟從了自己的心意寫下來的作品,能夠做到邏輯自洽。作品的末尾說到,自己一半是詩人,一半是商人。而這恰恰解釋了文字這種看似賣弄文采的行文方式。正因為作者一半是詩人,想要優雅;另一半是商人,想要堂皇。于是才寫出了這么幾行優美中又不失張力的文字,這恰恰符合他詩人和商人混合的內心狀態,而這種混合的狀態恰恰容易讓一個夢變得錯綜復雜而有令人沉迷其中。這一切,靠構思和技巧是做不到的。唯有作者本心之中便是這樣的人,才能用一種自我敘述的手法天然地形成邏輯上的自我圓通。而每一個以自我敘述為藍本的作品,自我敘述永遠是第一性的,一旦有類似“炫技”這樣的雜念侵入其中,都會導致敘述失去專注而無法自我圓通。而是不是“更深層次的東西,骨子里的髓,以及愛到骨子里的那種憐或者疼痛”就是更高級的呢?不是。因為在拋開情境的前提下討論高級和低級,本身就是一個偽命題。你說清粥小菜和珍饌佳饈哪個更好?答案是,你此時此刻更需要哪個,哪個在此時此刻就對你更好,且僅限于此時此刻。而詩歌的終極形態,是不是就一定是“去掉了所有的修飾,以最直白最簡單的語言和意象,直接切入生活,回歸生活本身”?絕不是這樣的。首先,詩歌不存在一種唯一形式的終極形態。其次,這就好比追女孩。不大會追求女孩的小伙子,總是按照對方的需求來重塑自己,姑娘嫌棄你什么,你就改什么。最后卻往往被發下好人卡,你是一個好人,但我不愛你。而真正能拿下姑娘的,恰恰是那些價值獨特,而且十分突出的人。姑娘會被吸引,更容易愛上他。所以對于文字的修煉也是一樣,不是朝著某個固定的目標向前奮進,而是向內求,根據自己心性的特點,打造一種專屬于自己的充滿魅力的表達方式。不與人雷同卻又讓人心生向往,這,即是價值。
周日,一個人在網上閑逛。QQ被抖了一下,美女詩人我繼續任性說:“夫子,發首好詩給你品嘗一下。”說完,呼啦啦,一首詩便發過來了:
“親愛的,給我一個夜晚
不要咖啡、不要酒精、不再聽車輪的轟鳴
我要獨自到鄉下去
聽《詩經》里蟋蟀的歌唱
聽辛棄疾長短句中的蛙鳴
親愛的
我曾是大漢暗夜引弓的將軍
我曾是鳳歌笑孔丘的狂人
我曾是天寶三年被貶出京的書生
我曾是把浮名都換了淺斟低唱的詩人
七月十三,夜已深
半壁冷月、半壁江山、流水一樣的人生
一半是詩人,一半是商人的我
不再想你,只在做一個被揉碎的夢”
我認真地讀了兩遍,回復道:“這首情詩古典,純美,柔情,看起來融古今為一體,華麗之極。當今詩壇也非常流行這種詩歌,無病無災,典雅,小資,曖昧,情調均有。但是,我卻不是很喜歡。因為我讀不到更深層次的東西,讀不到骨子里的髓,感受不到愛到骨子里的那種憐或者疼痛。讀到的只是一種自我的陳述,一個詩人嫻熟技巧的炫耀。”
她說:“你說的東西是生活,或者是對生活的感悟。就像你的詩歌,多從生活的感悟出發,讓人讀來觸動內心,想流淚。但是,這只是一首情詩,一個人在詩歌中編織著破碎的夢,我覺得挺好。”
其實,我們寫的每一首詩都可以算作是情詩,都交織著對生活的各種情感。詩人花墳說:“視詩歌為手藝的人,任其奇技淫巧,也是手藝人。只有悟到詩歌為心藝者,才是詩人。”他又說:“說到心,我們都會想到一個矯情的詞:心疼。”很多的詩人,剛寫詩的時候,也喜歡玩弄技巧,玩弄文字,把詩歌當做是一種文字游戲。可是寫著,寫著,隨著對詩歌的領悟變深,隨著生活的閱歷和過程增加,都會主動地減少技巧的玩弄,逐步回歸到生活本身來。詩歌從含蓄、晦澀、高深、哲理而回到通俗的日常生活中來。這就是老子所說的自然,詩歌的最高境界也是生活和自然。
每一個成熟的詩人,他們的詩歌最后都去掉了所有的修飾,以最直白最簡單的語言和意象,直接切入生活,回歸生活本身。因為只有生活,才充滿了最本質最本真的生活味道,才有著我們在詩歌中苦苦尋找而不得的核。因為只有生活中,才有我們最真實最清醒的疼痛,才有我們最復雜最真實的情感。因為只有生活,才有著我們的幸福和苦難。而這些幸福和苦難,都是最真實自然完美的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