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所謂才,天縱英才,是這個才。可造之材,是這個材。可見才氣是骨子里帶來的。既然是骨子里帶來的,那必是自然生長的。自然生長的東西,哪有橫平豎直的。所謂窠臼,其實也未必。如果古人的窠臼是一花一木一草一蝴蝶,那就是窠臼,因為寫的東西細致具體。你再跟他一樣,那重復度就太高了。但如果寫的是一種宇宙世界的大境界。就好像寫歌一樣,曲風類似總不能叫抄襲吧。關于詩歌背景的問題,也是我一直想說的一個問題。文峰有好多詩給我來看,我都說你這個故事背景不交代清楚真的好嗎?他說這些都是有名的歷史典故,讀的人應該都是知道的。我的觀點是不要當讀者是萬事通,但也不要當讀者啥也不懂。與其要一大堆箋注才能懂,不如能在文章內自成語境。所謂自成語境,就是成語。所以典故不是不能用,但盡量用那些盡人皆知的典故。以沒有閱讀障礙為佳。所謂心外無詩,在于境由心生,而心之所以能生出意境,是因為心有足夠的活性。學究的詩心活力不足,所以畫不出駿馬,只好畫馬蹄印。關于好詩,一言以概,就是內外兼修。世間事,易專擅而難兼長。因為兼長考驗的一個人靈魂的廣度。換言之,就是心胸眼界。再換言之,就是認知水平。這涉及到教育的核心目的。所謂語言天賦,這個很寬泛,說得明確一點,可說成是對于美麗語句的敏感以及舉一反三的能力。去聲的問題真不懂,不亂說。古體的說法很好,很多時候寫了一些不合聲律的四句和八句的詩,但又不能說這是絕句和律詩,是挺苦惱的。關于斧鑿痕跡的問題,其實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文字是刻意的,哪些不是。刻意的文字,是端著的,氣是擰巴的。汪國真的問題我說過,他就像是新手村里的稻草人,沒有稻草人,新手也無法完成最初的升級。所謂文字的濃淡,關鍵還是在于本色,本色是什么就是什么,才不顯造作。關于跳躍,我們常開玩笑,說你這思維也太跳躍了。說的就是語言跨度太大,會讓人一時不明所以。然后話說回來,詩和聊天不同,聊天允許你自圓其說的解釋,而詩則沒有這個空間。類比類比,所謂類比,就容易形成看似相同而本質不同的局面。更關注本質,才能令得形似神似。一個好的氛圍,關鍵在于沒有雜音干擾。文字的反復凝練,也是為了這點。關于最后一點,還是要說到認知水平上來。就好像馬化騰捐了幾百億做慈善,有人就會說他是沽名釣譽,這就是給騰訊做的一個大廣告。你看,這就是局限在他自己的認知水平里,只能以己度人,去惡意揣測。同樣,在認知上悟性高的人,就算之前被錯誤的理論所影響,而一旦聽到了更為高妙的理論,便會自動地進行認知升級。但相當一部分人就會困束在其原有的認知局限之內。因為在原有的認知局限內,他舒適,他安全。而一旦到了自己不熟悉的區域,人就會缺乏舒適感。在認知上的悟性越高,就越能判別新的理論和舊的知識間的優劣。換言之,就是從善如流。而在文學這個特殊的學科內,你甚至可以用知行合一的心法,更快地達成對于更高認知水平的熟稔。這里的知,不是知道,而是良知。是一個人本能中對于善惡好惡的判別。如果一句話直指良知,可能你看一遍就覺眼亮,背三遍就能熟諳。而良知是每個人都有的,區別只在于,有些人把他擦拭得更亮些。
才氣是縱橫的,不是工整的。所以詩縱橫難而工整易,所以李白才氣第一。
脫不出古人窠臼,謂之境界小。
詩外背景誠不如詩內背景。
學究“詩”在于陳詞,詩人詩在于活心,而心外無詩。
一首好詩的特點是:活的氣息、靈動的姿態,與足夠份量的內質。若無活氣靈姿,即便滿飾美辭和搬弄典故,也如腐爛的孔雀。若語活無質,則如垃圾上覓食的麻雀。
詩人要有語言天賦,否則枉然。
龍榆生說過去聲的功能是振起,所以不可能是粵語的平調去聲。“去聲分明哀遠道”,哀者高音,謂去聲起于高音而后走向遠離,粵語平調去聲33和22都與高音無關。不同之處已多。
古風是指風格,若不似,可以稱為古體。
“秦山忽破碎”雖得高贊,也得其所,但是斧成之作,而“明日隔山岳,世事兩茫茫”自然無痕,非斧力所致。
汪國真的詩雖過于理想,但作為奠基級作品,在廣闊的詩詞殿堂中不應缺席。
秾者自麗、樸者自素。一味求淡或求艷而違反所寫之物的本色,都成錯誤。
詩句可以跳躍,但須在感覺和氣氛允許的范圍內,否則便跳脫。
以一物形容另一物,不能硬來,須有可用的相似處,而且須依感覺而發,因為詩詞重的就是感覺。如將鐵道雙軌形容為雙淚痕即是失敗的硬靠。
從理論家的角度講,詩詞寫的是情。從作品的角度講,詩詞寫的是氛圍,而細節就是發動氛圍的驅動器。所以細節必須精到,必須剔除贅余。
細微差別造成的胡言亂語
陶淵明和嚴光都是隱士,但他們的招牌卻不同,一個是采菊東籬,一個是釣魚江邊。家門口采菊是純自然的,所以陶淵明是純粹的放下,不再有政治欲望。釣魚需要一定智力和耐性,所以嚴光是殘存政治欲望的,只是被理智所控制著。故相較而論陶淵明才是真隱。
一首詩依據不同,情節走向就會不同。曾經有一首詩寫看空塵世的山居隱士,而一女讀者卻說應該寫的委婉些,這就是認知出了問題。認知有缺陷或者認知不夠深入,筆下就會胡言亂語。而胡言亂語在當世又何其多也!以致粗制濫造成了當代詩詞的主要特征。
還有些人明明不夠悟性,卻要寫所謂的禪詩,結果只能表現出拉雜惡俗的語言。
認知的缺乏既促成詩詞的濫造,也使詩詞鑒賞水平低下、好壞不分,常見不少人捧著一堆爛作大呼優美,而且他們根本不知道該品評什么方面,結果詩評也成了胡言亂語。
深度的細心體察不是一時之靜思可以辦到的,需要久靜、反復的靜。如果不能在囂塵中自拔,奉勸還是不要作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