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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完菜地后，發現墻根處的一寬溜還空閑著，想起抽屜里還有前幾日去朋友家串門時，他的妻子給的一小包絲瓜籽和她再三強調的絲瓜好打理的勸慰，何不在這溜生地上種幾顆絲瓜，不收拉倒，收多少也算白撿，反正種子不種也白扔，還辜負了朋友妻的一番好意呢。

說實在的，墻根處的土質實在令人難以恭維。那是蓋墻頭后殘留下來的土質，多年未翻動過不說，土里面殘存了好多灰渣和瓦礫。我胡亂地順著墻根用鐵鍬挖了幾個小坑，又隨意地將種子丟進去，用腳一踩，也就萬事大吉了。

園子里的種子發芽了，我便每日精心地侍奉著，生怕它們的根缺了水，葉子覆蓋了塵土，被牲畜踩踏了，被雞啄食了，而對于從干涸的土坷垃里冒出的蔫蔫的絲瓜苗，我卻無心顧忌它們，甚至連看都不愿看它們幾眼。秧苗略略長大些，不得不看的時候，發覺它們的葉子總像打了霜似的，也別說，還與它生長的環境特別和諧。覆蓋了厚厚的塵土的葉片上，還長了許多白色的斑紋。我無心再為它們多做些什么，因為我從來就沒對它們抱有任何收獲的希望。

拯救它們的，是春末的一場透雨。那場雨，好像把世間萬物都洗了個清清爽爽，包括那幾顆絲瓜的軀體和靈魂。葉子泛青了，泛綠了，不再枯萎了；莖也拔節了，盡管纖細，但畢竟生出了一些滋養生命的鮮嫩的小葉。小葉不斷長大，努力吸吮著貧瘠的土壤里稀缺的養分，逐漸變大了，于是又派生出一些更小的葉子，周而復始地向上掙著。待到纖長的軀體開始打彎，上部長起幾根觸角的時候，它們的高度已經菜園里任何一顆秧苗的高度。這時，我已不能再忽視它們的存在，在每一棵絲瓜秧的一旁搭起了一根木棍，于是，那秧苗的觸須不久便咬住了木棍，絲瓜便順著木棍爬上墻頭。

每長一節，那觸角便會死死地扣緊墻體的細小的空隙里，把瓜秧牢牢固定在墻面上。那鑲嵌式生長的葉子也努力展開，伸出，使得整個墻面都變成綠色的了。然后一層綠色中間鑲出一層燦爛著笑臉的小黃花，宛如一幅圖案。那是絲瓜種子在貧瘠土地上靠頑強的生命力涂染的一幅生動、活潑的圖案，或者說，是生命的象征。那生命譜寫的圖騰，比起菜園內那精心雕刻的圖案，不知生動千百倍！

一場暴風雨過后，一些藤蔓的上端被剝離開墻體，然而，那頂尖在經歷了一段S型的彎曲后，依舊努力向上，直到重新攀援到墻體，直到把頭高高冒出墻頭之上，在微風里高傲地顫抖著，搖曳著。

終于，絲瓜接連不斷結出了一個又一個碩大的果實，沉甸甸地掩映在一片濃綠里。結下的絲瓜吃不完，還送給了鄰居不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