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讀雪馨之《桃花劫》
庖丁解牛式的解讀詩歌,有時會費力不討好,從而失去了原創詩歌之美和作者自由創作之意象。若對一首詩歌真正地品讀到位,便可以自由地汲取,或抽絲剝繭,或天馬行空地去解讀,解讀得好的話,便會讓一首好的詩歌平生出雙翼,在詩歌的殿堂任意馳騁翱翔,有如良駒過隙,可追星趕月,可跨馬隨風。雪馨之《桃花劫》,我一讀再讀,似乎已洞悉和明了了她在創作這首詩歌時的詩路,濃墨重彩于一個“劫”字,使之貫穿于整首詩歌的始終,而桃花,在百折千回、千呼萬喚之后,也終于笑回了春風。
一、在細微之處見精深
詩是微雕的藝術。可在細微之處見深刻,平靜之中聽風雨。雪馨之《桃花劫》全詩三組,通篇不著一個“劫”字,而“劫”卻無處不在,“寒,高過枝椏,拉響警報——隨意安插的睫毛,或一支唇膏,無法平衡水晶舞鞋的立錐之痛、居高臨下之危”,借以影射今年倒春寒致使春姑娘的腳步,遲遲不肯叩響堅硬的大地。“藏一捧泥土的堅硬,和晚雪的冰峰,在身體最柔軟處,沒有春天,每粒種子的命運,都提早進入謀劃期”,暗喻三月飛雪的反常天氣導致桃花的花期不得不一推再推。“拈一粒微塵,入符水,海就開始洶涌了。誰在無端放肆,塵埃包庇的喧囂將游戲推向極致”等等,日本的地震、海嘯、核輻射以及開倉放鹽等天災人禍都被詩人安插進了詩歌的字里行間,可見,巧妙地抓住詩題,是我們能夠迅速準確地理解詩歌的關鍵所在。明乎此,也就不再難懂和誤讀詩歌了。
二、從語言之中悟精妙
詩歌往往以其語言的生動而感人至深。如雪馨開篇就以“解凍的情緒,不可抑制的趕路,快不過并不急于泛綠的風”,短短的三兩句就生動、形象地將桃花迫切綻放枝頭的心情躍然紙上,呈現在讀詩者的眼前,比擬的筆法氣勢咄咄逼人,如詩如畫,深深地鐫刻在了讀詩者的心中,引人入勝,久久揮之不去。
“把行程一折,再折。把定下的賭局,修飾得更具挑戰,更具誘惑”,看似平淡無奇的一個“折”字,卻將桃花面對二月倒春寒、三月飛雪,或者其他來自自然、非自然的劫難所表現出來的隱忍、淡定、從容、堅強的精神描摹了出來。仿佛在告訴人們,只要斗志還在,人生就不會寂寞。
三、在意境深處品精美
“意境”一詞源自佛經。佛家認為,心之所游履攀緣者,謂之境,所觀之理也謂之境,能觀之心謂之智,這里說的“智”與“境”,在文學方面就是“意”與“境”。雪馨在詩中寫道:“捂暖的那枚桃核,已與掌紋經絡相通。攤開,或合攏,它都能固守灼灼如佛的執著,管他謠鹽如何雪上加霜,與生命線相連的山河,始終四季如春”,禪意灼灼,世間萬物一切之存在,皆有因果,正暗合了佛家思想的本意。“背對桃木劍,不念咒語,世間的光亮與夜的黑正密謀一場游戲,無論參與,或旁觀,荒涼的預言,都會慢慢襲來。保持安靜,千里之外的梵音越發清晰”,詩人說,不論我們以怎樣的心態來面對世界各地相繼頻發的各類自然災害,瑪雅預言的2012都已慢慢向我們步步逼近,但即使那樣又如何呢?我們依然會保持安靜,心如灼灼桃花,從容不迫地聽千里之外的梵音由遠及近地唱響。其實,人世間多少追求和迷惑,無外乎執著和拋開,所以,佛曰: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葉一如來,一砂一極樂,一方一凈土,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凈。在雪馨的詩中,可悟處事變之無窮,而“執著”二字卻始終深藏雪埋在詩意紛呈的各種劫難之中,蓄勢而待發。
四、從表現手法感情濃
“借著暗香斜影的襟袍。藏一捧泥土的堅硬,和晚雪的冰峰,在身體最柔軟處”,詩句將“桃花”人格化,贊美桃花面對各種劫難時的一種包容與接納,大有東風不吹,三月的桃花便不開的架勢,內斂而不示張揚。形象的比喻使描寫化虛為實,讓“桃花”不僅富有真情義,而且更見操守。
烘托渲染、動靜結合、虛實相生等手法的靈活運用,可使我們更多地感受到詩歌的至情至性。“那么,走向神諭,走向圣潔,走向云之巔峰,定格出原生態的波瀾不驚。做到隨意深陷、淡然抽身都能無風。水起。呈挽留狀”,面對一切對錯、是非、禍福、悲喜,乃至得失、生死,都能夠做得到悄悄地來去,不帶走一片云彩。然而,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疏忽間,有盈盈一滴淚溢滿眼眶,為桃花的不來不去,不悲不喜。一靜一動之間,渲染和襯托出了桃花靜若處子的情懷。
記敘、描寫、抒情、議論等表達方式也是詩人表達感情的重要手段。其中抒情直抒胸臆的也尤為常見,“總有些抒情段落,為四季承上啟下。回車所有的情緒,一些規矩的站成詩,一些散漫的落成章,我能做的,是讓這個過程足夠慢,足夠長。足夠讓那捧泥土泛起春意”,抒發了女詩人雪馨對這個遲到的春天充滿著無限的期待和眷顧之情。
五、從主旨思想知人世
要體悟詩歌的主旨,最基本的方法就是做到“知人論世”。在當今社會,物質越發達,心靈越蒙蔽;世界的選擇越多元,人越迷茫和困頓。而對于一個心靈明凈,內心充滿著強大的人來說,面對多元的選擇是奢侈的。儒家精神講“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作為一個知識分子,尤其是一個詩人,不能沒有一種遠大的、堅強的、剛毅的情懷和志向,仁愛天下而推己及人。因此,雪馨在詩歌中不無深情地吟唱道:“某些情緒被反復陳述。不容退局,勢在必行地亮出絕佳底牌,吞云吐霧的表情,一敗涂地”,“春風,一笑而過,粉面含羞的花容,深居閨房更安全”,一種為他人、為社會、為人類的集體認同感油然而生,一邊角色的勇于擔當才略顯得有幾分悲壯,另一邊溫情滿紙,意欲春暖花開的斗志卻又顯得那么地熱情高漲。由此,足以看出女詩人雪馨受儒家思想耳浸目染之深。
莊子有句話叫做“乘物以游心”。而我卻有幸乘坐著雪馨的詩歌心游萬仞。“離開。回返。為一場花事,尋找某個季節,打點所有的風景,盼望有一道旨意,恩寵”,“還是會有一種暗器激怒木質的鋒刃,凝結于背心的寒,紛紛跪地求饒,色彩驚艷了。印染出被困于木紋的前世”,突然令人真切地感受到,人的生命有時候竟顯得是那么地渺小和微不足道,但有時候卻也很強大。于是,我們感動于雪馨那份“桃花,依舊笑回了春風”的決心和執著,讓我們在貫穿于整首詩歌的無盡劫難中,感悟到了“桃花”歷盡劫波,實現自我生命價值,完成超越,走向璀璨的完美過程。在女詩人雪馨潛意識的儒、道、釋三家思想文化融會貫通的指引下,自覺不自覺地完成了一次生命及人格的洗禮。
附:雪馨原詩《桃花劫》
一
解凍的情緒,不可抑制的趕路
快不過并不急于泛綠的風。寒
高過枝椏,拉響警報——
隨意安插的睫毛,或一支唇膏
無法平衡水晶舞鞋的
立錐之痛、居高臨下之危
那么,走向神諭,走向圣潔,走向云之巔峰
定格出原生態的波瀾不驚。做到
隨意深陷、淡然抽身都能無風
水起。呈挽留狀
離開。回返。
為一場花事,尋找某個季節
打點所有的風景,盼望有一道旨意
恩寵。而倒春寒并未繞道迷途知返的不安
把行程一折,再折
把定下的賭局,修飾得更具挑戰,更具誘惑
某些情緒被反復陳述。不容退局
勢在必行地亮出絕佳底牌,吞云吐霧的
表情,一敗涂地
二
借著暗香斜影的襟袍。藏一捧
泥土的堅硬,和晚雪的冰峰
在身體最柔軟處
沒有春天,每粒種子的命運
都提早進入謀劃期
總有些抒情段落,為四季
承上啟下。回車所有的情緒
一些規矩的站成詩,一些散漫的落成章
我能做的,是讓這個過程足夠慢
足夠長。足夠讓那捧泥土泛起春意
捂暖的那枚桃核,已與掌紋
經絡相通。攤開,或合攏
它都能固守灼灼如佛的執著
管他謠鹽如何雪上加霜
與生命線相連的山河,始終四季如春
三
背對桃木劍,不念咒語
世間的光亮與夜的黑正密謀一場游戲
無論參與,或旁觀
荒涼的預言,都會慢慢襲來
保持安靜,千里之外的梵音越發清晰
拈一粒微塵,入符水
海就開始洶涌了。誰在無端放肆
塵埃包庇的喧囂將游戲推向極致
春風,一笑而過
粉面含羞的花容,深居閨房更安全
還是會有一種暗器激怒木質的鋒刃
凝結于背心的寒,紛紛跪地求饒
色彩驚艷了。印染出被困于木紋的前世
桃花,依舊笑回了春風
2011.0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