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母今年七十了,
被泥土埋了四尺。我被埋了三尺,
再過四十年,泥土就沒過頭頂了。
掘地三尺,剛好能夠讓我
重新蹦蹦跳跳地走路。
掘地三尺了,
還是沒能挖出自己。
從沒見過面的爺爺抱著了我的腳,
他是我粗壯糾結的根。
武把式的爺爺
看了我一眼,他開始哭泣。
“我帶著一把腰刀,縱橫湘鄂無敵手。
最后,死于堂兄、堂弟之手。
后人一代卻不如一代,手無縛雞之力,
豈不是任人欺侮,宰割?”
我說:“真正的俠者決勝于千里,殺人于無形。”
“你用什么決勝?用什么殺人?”
“我用詩意和愛來感化別人,不戰而屈人之兵。
我用鋒利的刀解剖自己,用我的疼痛洗凈別人。”
他吼了一句,“氣死老子了!”
再也不屑于跟我說話。
土家的蕎
六百多年前,這一帶未開化的蠻夷之地,
被陳姓將軍征討下來了。
老朱下詔嘉獎曰:世襲受封。
陳將軍從四川帶來了一些苦蕎,
隨意地拋灑在土縫里。
一年又一年,花開遍地,
烏黑的籽兒山歌般爬滿了山坡。
近幾年,大家背井離鄉,
山坡上,壯實的蕎一年比一年少。
父親說,不要再費力氣勸我進城了,
我不想被火化。就把我當做一粒蕎吧,
隨便丟在土疙瘩的縫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