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類用文明砌成的高墻
早已高過人類自己的額頭
高過地球長滿皺紋的額頭
這些年，陽光一天天老下去
與記憶中的天藍和云白
漸漸閉鎖在虛構的空間里
2
天空不管以什么方式存在
都與抑郁情結糾纏不清
那些催生疾病的人
也同樣走不出陰陽失調
他們或站或坐或躺
都與它有著同樣的神色
和同樣的肢體語言
3
在這之前，在斧鋸暴走之前
隨便打開一座山的身體
就可以放出鳥鳴
銜來春天的氣息和神韻
可是當時間的牢籠被打開
放出心中的虎
世人的眼里就長出了
荒蕪和砂礫
4
說起大地
怎不想起體弱多病的母親
喚醒人類，是不是可以揭開
大地最后的秘密
找到解救母親的那把鑰匙
大地，這夢里抹不去的故鄉啊
母親，這童年懷里坐擁的河山啊
5
日與夜，城市的道路在飛行
一條把另一條拽緊
它們更像飛逝的鐵軌
在體內來來回回穿梭
車流是死亡的象征
十字路口聚攏著
來自四面八方的噴張的情緒
生命的休止符被一一畫上
6
這個春天已經發出預言：
一場綠色革命即將失去
它的最后陣地
每一棵樹都擁有上千萬個粉絲
正迎著銅臭的風向行走
把身體給了遠方的陌生人
我的心，一寸一寸，越磨越薄
7
還想看見什么，一株草？一朵花？
不，不。這日益吹薄的世風
這即將熄滅的人性
這個夏天，人類急需一場雨水
補一補大腦的皸裂和饑渴
這個夜晚，人間急需高舉燈盞
開拓內心的光明
8
想想大海，想想江河，再想想小溪
想想它們被掏空的皮囊
想想那些被淹死的魚群
是如何被一點一點吸走
血肉和骨髓
就像人類自己的信仰
被一片片剝離
宛如丟棄在沙灘上的鱗片
成為道德最后的證詞
9
多少年，踩著這片黑森林
腳步常常被幽靈纏繞
那挺舉的枝椏
像一位憤怒老人的手臂
把天空抓出閃電
雷聲過后，森林放出一道火光
空氣中飄來硝煙的味道
此刻，不該讓一場雨水來收拾慘局
從泥土里勾出腐爛的羽毛
勾出零亂的蹄印，勾出萬惡的罪證
10
塵囂滾過高原上的草甸
再也遮蔽不住俗氣的洶涌
五月的花香，被擱置在踐踏者的腳下
群鳥低飛，使勁拿捏著歌喉
也吐不出清晰的音符，彈奏出
熟悉的鄉愁
幾千年的和諧開始板結
與腳下龜裂的土地
一起背負世風吹來的陣痛
如一只沒處下嘴啃食的羔羊
11
這個冬天，是誰
把冰封千年的雪山擠出淚來
暴露的巖壁
更接近于我隱忍多年的關節
輕輕一觸
發出咔嚓的聲響
像人間最后一根正直的脊梁
也被折斷在暗夜
12
還是這個冬天
世人祈盼的第一場雪，如期而至
這宇宙的精靈，這天使般的形象
---潔白、輕盈、飄逸
我把這沾有俗氣的詩歌
連同我這隱痛的身體
交給她，冰凍，封存
當來年的第一縷春光從頭頂
傾泄而下時
我和我的詩歌會交出全部的
骨骼、內心和靈魂
清晰的、正直的、純潔的
上一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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