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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念爺爺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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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若愚 發表時間:2013-08-04 09:43:58 評論: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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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者按:本文深情回憶了爺爺奶奶短暫的一生,他們一輩子命苦,體弱多病,土里刨食,都是病秧子,英年早逝。作者雖然與爺爺奶奶不曾見面,但血脈之情依然流淌在字里行間,令人感動。全文語言樸實,敘述清晰,所述內容鄉土氣息非常濃厚。

      據父親說,爺爺是個中等個兒,沒有文化,慈眉善眼,極其講究仁、義、禮、智、信的做人原則,信奉中庸之道,信仰佛教。為人勤勞樸素,和藹可親,恪守孝道,關愛子女,和親睦鄰,與人為善。但他的性格極其倔強,脾氣非常之大。模樣很像父輩。說大伯父長相特像爺爺。

      爺爺離世早,我們這些孫輩除了老大士儉(小名見見)外誰都沒有見過他的。

      從家譜記載看,太爺生了五個兒子,一個女兒,爺爺排行老四,名諱張海瑾。那時候的人除了名還有字,爺爺有沒有字,無從考證。想來爺爺沒有讀過書,可能沒有雅號與字吧。

      爺爺生于清朝宣統三年(辛亥年)農歷十月十八日,豬相。即公歷公元1911年12月9日。五個爺爺中唯有他壽數短,死得最早。其他幾位爺爺都高齡80歲以上。爺爺患虛癆病整整十年,現這病名叫肺結核。那時候,因為醫學落后治不了這病,一旦染上這種病就等絕癥。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在70年代由外國引進了一種叫“青霉素”(也叫油西林)的藥物才能治療這種疾病??上敔敍]能趕上科技進步的年代。

      爺爺病逝于公元1949年農歷十二月十八日,公歷1950年2月4日終年38周歲,虛歲39歲。

      爺爺奶奶他們短短的一生卻經歷了清朝、民國、共和國三個朝代。生活在那名副其實的改朝換代、軍閥混戰、匪賊四起、兵荒馬亂、天塌地震的戰亂災難頻繁年代,根本沒有見識過什么太平盛世的影子,哪里談得上什么人生幸福?

      爺爺十分耗費錢財,身后留給四個孤兒子女的全部家當,除了他們兄弟五個分家時太爺爺分給他的兩只半堿土窯窯外,家徒四壁,貧窮如洗,一無所有。

      大伯父講述爺爺的過去時說,爺爺分家時所得二十幾畝土地,瓦戶莊十幾畝川地最好。因為爺爺奶奶看病吃藥全部賣光了,剩下后園子、海紅灣幾畝薄地也都典當給別人了,全靠借貸過活。太爺、還有其他四個爺爺也拉扯幫顧。但車水杯薪,無濟于事。有幾年實在沒法子了,就去解放溝大地主席治家借口糧,加三的利息(30%)。爺爺奶奶在私人藥店的藥費就欠有18擔麥子,債臺高筑。

      共產黨解放全中國以后,打土豪給貧苦農民分田地之時,爺爺奶奶已經于1949年半年內相繼辭世了,他們沒有見著光明,不知道社會主義啥樣,穿紅鞋、綠鞋。因為共產黨好,能為窮人謀幸福,18歲的大伯父就在那個時候加入了***,積極參加土地革命,成為一名黨在農村基層革命干部,為黨的社會主義建設事業無私奉獻了大半輩子。

      土地改革時,劃分階級成分,大伯父家和父親家被劃分為貧農成分,是那個時期村子里最貧困的農民。他們弟兄兩一戶一只破舊堿土窯,兩戶合養一頭瘦小花牛娃。土改中劃分分得30畝田地,還有小件農具。我們家現在看不到爺爺的任何遺留物品。記得小時候,大伯母漿洗衣服時用著一只十分漂亮的紅色棗木棒椎,就問她:“爺爺留下的吧?”大伯母苦笑了一下說:“你爺窮的連個針都沒的,這玩意還是劃分人家解放溝地主的呢。”

     

      說起爺爺,當然得提起奶奶。奶奶也是命苦人。也姓張(大戶張家),茹河北岸大戶坪人氏。據說張姓戶大,在中國百家姓中排行第三,占漢族人口的7.8%,占全國總人口的6.2%。張姓是分了戶的,在鎮原縣境內就有忠恕街張家、大戶張家、小戶張家、黑馬張家、旬木張家,爺爺祖籍為縣城忠恕街張家,按習俗分了戶的張姓是可以通婚的。***娘家舊社會屬名門望族,主營農業兼做買賣,在鎮原縣城有門市鋪面,生意非常興隆。民國十八年,寧夏大軍閥馬步芳的部隊占據鎮原縣城,向在縣城做生意的***娘家弟弟索要銀兩,馬回子的士兵野蠻殘暴,殺人放火不眨眼,借故以子彈走火為名,打穿了奶奶娘家弟弟的大腿骨髑,,男丁中,他是獨苗,后來骨髑感染,沒能治好,人死財散,因此斷了香火,現今由一個遠房表叔為其頂門立戶。

      奶奶出生于民國元年十月十七日,即1912年11月25日。壬子年,鼠相,比爺爺小一歲。人聰明賢惠,做的一手漂亮針線活,紡線織布、裁剪衣服、畫畫繡花、手工剪紙、養蠶抽絲、釀酒造醋、煎炒烹調、細面猶絲、饃白如雪、針線茶飯、女工活計,講究精細,樣樣精通,無所不能。奶奶也是虛癆病,染病只有6個月,便于1949年5月7日(農歷四月初十)去世。比爺爺早走8個月,終年37周歲,虛歲38歲。

      爺爺和奶奶共生育五個子女,三男二女,父親排行老二,第三個兒子少亡。爺爺給父輩們起的小名分別為:生義(大伯父)、蛋兒(父親)、生長(三叔,四歲少亡)、生萬(大姑)、萬生(二姑)。爺爺奶奶去世時,他們的子女中,只有大伯(19歲)剛剛成家,父親13歲,大姑10歲,小姑7歲??蓯旱牟∧н^早地奪去了爺爺***生命,他們才三十幾歲的人呀,英年早逝,多么短暫的一生啊!而他們身后卻拋下了一群孤兒!多么恓惶,多么凄慘。很難想象可憐的大爸大媽是如何將三個幼小的弟妹拉扯成人的,命苦的他們是如何受罪煎熬過來的。父親每說一回辛酸家史,我也少不了掉一回眼淚。

      我沒有見過爺爺奶奶。我出生時他們已經去世五年了。說起我們孫輩的名字(乳名),與爺爺去世有關聯,是父輩們為了紀念爺爺而起的。聽父親說,爺爺病重期間,大哥降生了,(大爸的大兒子)病床上的爺爺聽說是個男娃子,自然高興地不得了。大哥出生的第24天,爺爺病情危急,用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我怕是不行了,快抱孫子來,讓我見見,死了也就瞑目了!”大姑將包得嚴嚴實實,還沒滿月的、只有24天的大哥抱到爺爺床前,讓爺爺看看,爺爺看著襁褓中的孫子,淚眼朦朧,想著自己在人世上彌留之際,總算見到了孫子,了卻一樁心愿,萬般痛楚、極度懸念的心里多少有一點安慰,連連點頭說:“見了,見了,爺爺見到了孫子!”氣若游絲的爺爺臉上瞬時有了笑容,痛苦的表情也有了笑容,好像看到了一絲希望與期盼。那天晚上,爺爺帶著一絲滿足便溘然而去,永遠地離別了親人、離別了人世,匆匆渡過了他那短暫的一生。

      為了永遠紀念爺爺,為了永遠記住病危中的爺爺要見見孫子的那種生死離別、痛楚心酸的情景,大爸、大媽給大哥起名為“見見”。后來,便有了:虎見(我的乳名)、訪見、舉見、夠見、平見、見芳、叩見(扣扣)等等名字相繼誕生了。說見,其實除了大哥,我們后邊的幾個誰也沒有見過爺爺什么模樣,恐怕大哥也只是名義上見了爺爺一面吧?才24天的小生命,能有多大記憶力?我曾經問過大哥:“爺爺啥模樣?”他只是蚤搔頭一笑,沒有一個所以然而已。年輕的爺爺奶奶當年要是能留下哪怕是一張照片讓我們真的“見見”那該多好啊!

      小時候,上小學期間,我對“虎見”——自己的這個古怪、別扭、難聽、難寫的名字,百思不得其解,就連老師、同學也問我:“你這個名字,難叫、叫不準、記不住,不知是‘胡進’?‘虎將’?‘護駕’?‘戶甲’?‘湖景’?”我說:“那有什么辦法,爸媽起的嘛。”現在細細考究起來還真正有意思。父輩們雖然沒有文化,不會推敲自己孩子的名字的字面含義,名字雖然俗氣,但是意義深遠呢!快要離別人世的爺爺怎么能不想見見孫子呢?孫子又何嘗不想見見爺爺呢?“見見”——多么富于天倫之樂的情感交流之必須,多么悲戚辛酸的生死離別場面,多么富于紀念意義的小名兒!

      我忽然對自己的小名熱愛起來,珍惜起來,浮想聯翩起來。我有朝一日得志當了官,或者當了作家,寫小說、詩歌、散文、雜文之時,我的筆名干脆就叫“虎見”、“非見”、“愚見”、“介非”。

      親愛的爺爺、奶奶:我們雖然未曾見過面,沒有能趕上當面叫你們一聲爺爺、奶奶!沒有能趕得上給你們撒親撒嬌,沒有能趕得上給你們端吃端喝,沒有能趕得上為你們扶杖提鞋,沒有能趕得上為你們過生日唱流行歌曲、吹臘燭,沒有能趕得上逢年過節給你們叩頭敬酒……一切都沒能得趕上,我們只有每年清明節上里陽山——你們的墓地叩見你們一回。高山流水,血濃于水!我們感覺得出來,想象中的爺爺、奶奶一定非常慈祥溫柔,和藹可親!

      親愛的爺爺、奶奶:現在到了共和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共產黨中央、人民政府為農民減免了一切皇糧國稅,農民種糧還有補貼優惠政策!千古無例,史無前例!太平盛世了,苦盡甜來,你們也應該享一點清福了吧?你們的后代一切都好,你們應該地下有知吧?

      親愛的爺爺、奶奶:我們深切還念你們!

      親愛的爺爺、奶奶:你們安息吧!

      你們的孫兒:虎見等叩上。

      公元二00九年清明節

      2009年4月5日清明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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