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北京
我的身份是陌生的人
我的氣味不能與他相容
那是一個龐大的城市，高樓聳立
我是一個農村人
從北京路過，在火車上
聽著關于他的輝煌
我曾夢想在天安門前照個相
今天我卻沒有想起這件事情
我的心情還是激動的
“偉大的首都”，書上是這樣寫的
故宮、長城、頤和園、人民大會堂……
我偉大祖國的心臟
我心中泛起些憂傷
我只是一個過客，且
他不屬于我
與我沒有一點兒血緣關系
還不及我的那個小村莊，養育我多年
火車要駛離北京西站
短暫的邂逅沒有產生太多情愫
我沒有依依不舍
我把眼光停留在月臺上的電子時鐘上
它顯示的時間是：16點28分
在三分鐘后，火車駛出北京西站
我沒有把腦袋伸出車窗和他告別
因為我和他的關系只是15分鐘的停站時間
別的沒了
當火車行至廊坊時
我就全然把北京忘了
我考慮著廊坊大捷中打敗洋鬼子的義和拳民們
當時怎么那么英勇
京九鐵路
火車在茫野里奔跑著
尾箱上捆縛著我的家鄉
她暴露在風中
被風吹，被瀝干，成為一具干癟的軀體
被隨意扔在鐵路沿線
我沒能有機會親眼看到這一幕
我只知道我的家鄉死了
京九鐵路，這個名詞是我從鐵路廣播里聽說的
播音員是個女的，聲音不是很甜
但這個聲音讓我想起了我的媳婦
一個三十歲的中年婦女，臉上長著雀斑
心地善良，疼愛著我們的孩子
我這一去，怕是一年也見不著她了
我在火車還沒到達目的地的時候
就開始想念她了
我知道“京”指的是北京
但我不知道“九”指的是哪兒
不過這條鐵路的兩頭都和我無關
我是去掙錢的
我不是去旅游的
但我還是喜歡“京九”這兩個字
因為每次我給俺爹敬酒的時候
他那張掉沒了牙的嘴都高興得合不攏
阜陽
在我父親的眼里阜陽是老大的地方
我卻不屑他的這種看法
放在三年前，也許我還能茍同
但是今天，阜陽在我眼里只是一個小地方
比起深圳等南方城市，他不值一提
父親的臉卻嚴肅起來，罵我忘了祖宗
深圳是你家啊，你在那兒有半片瓦的地嗎
我才醒悟，阜陽不大
但他是我的家
在天津吃蘭州拉面
拉面館的門前赫然寫著：
“正宗蘭州拉面，假一賠十”
這樣的招牌很具有迷惑性
我手提一籠狗不理包子進了面館
坐下，要了一碗蘭州拉面
在天津，最正宗的是狗不理包子
這一點我雖然是外鄉人還是知道的
至于放在我面前的這碗蘭州拉面我很愿意認為他是正宗的
也許他確實是正宗的
因為我不知道不是正宗的味道又是什么樣
當然我覺得我這十塊錢花的不值
但我沒有理由去讓店家賠我一百塊錢
因為我證明不了他的這碗面到底正不正宗
夜登崇明島
我知道的有：我十一點下了火車
到上海了
十二點五分登上了一艘海輪
前往崇明島
我不知道我眼前的這片海叫什么名字
他那么大，那么腥
全然和我想象的不一樣
我感覺他的顏色是黑色的，而不是藍色的
他一點也不浪漫
他蠻橫地掀起波浪拍打船體
把我胃里本剩余不多的飯食也搖嘔出來
喂了海里的魚兒們
讓我茫然的海面又讓我想起家鄉的田野
同樣是夜，那兒有明亮的星星
這兒卻沒有
遠處像山，浮在水面之上
我們乘坐的這艘船就是向山那邊駛去
我嘴里念叨著兩個詞
泰坦尼克號，海市蜃樓
三叔問我說的啥，我說我啥也沒說
他是一個大老粗，說了他也不懂是什么意思
三叔指著前面亮著燈的地方，那是崇明島
三叔說的時候很平靜，我竟然激動起來
到了，終于到了
我想像電視劇中的某個情節，男主人公站在船頭
大聲地喊：崇明島，我來了
但我沒那么做，在凌晨一點的時候
我喊出這么一嗓子，會有人憤怒地想把我扔進海里
并罵我：土老帽，大傻瓜
在崇明島的夜色里
三叔帶著我熟練地在大街小巷里穿梭
像在我們村里一樣，閉著眼也能溜達好幾圈
我緊跟著三叔，在這個陌生又黑乎乎的地方
我怕走失，怕突然冒出一個東西竄到我的眼前
來一個STOP的姿勢，拒我登島
上一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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