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親——屬相鼠
誰說您鼠目寸光 輟學正常的年代
卻勒緊褲腰帶 讓兒女在您脊背上
跳出一個個優美前空翻
出農門入龍門
誰說您膽小如鼠 一點也不怕生病
剩飯剩菜剩饃溫了又溫
“你們吃新的 扔了搭啦 我吃舊的”
這句幾十年不變的話 把我的心扎出了血
奶奶一定記錯了您屬相
屬鼠的怎么會看那么遠
屬鼠的怎么會那么膽大不怕病
八十歲的老父親
求您啦 讓兒子多喊幾年爸爸 中不中
大哥——屬相牛
小學教師的你
牛背上學生的柳笛換了一茬又一茬
我說 想法子內退歇歇吧
“還有很多娃不會寫‘牛’字呢”
高級職稱 工資4000多
還撿拾我的衣服穿
四個孩子是各有各的難處
“哥 他們早過了哺乳期了啊”
一頭不知疲倦的黃牛
等你老了
或許連一根草也不吃 舍不得
大舅——屬相虎
年輕時走路虎虎生風 說話虎嘯生風
罪犯遇您心驚 百姓見您心靜
“警察” 人們習慣稱你的職業
“人民警察” 您大手一揮 聲洪如鐘
退休前得了中風 虎落平陽遭犬欺
“屬虎?”“歪歪扭扭的步伐, 屬貓吧”
幾個當年被抓入獄者奚落
“屬貓 照抓害鼠” 話含混不清 目光不慍威猶在
如今 捆綁在椅子上吃喝拉撒
完全老年癡呆的您 對表哥又踢又蹬
淚流滿面的我哽咽了
這輩子都是你捆犯人 何曾讓人捆
二哥——屬相兔
你的人生一直蹦蹦跳跳
家里唯一個工農商學兵
曾羨慕你那么多角色
其實每一蹦跳 腳印都很深
五十有二的你 又要蹦跳
“田氏家譜續編”大總管
這可是一人難稱百人心的角色
面對嫂子埋怨和擔心
“上有先人下有族親,好干。” 蠻自信
我支持你 沒有這次蹦跳
“承前啟后”會在中華大詞典消失
弟——屬相龍
十一歲的差距 總把你看做小孩子
個矮瘦削文化不高不善言辭
與呼風喚雨騰云駕霧的龍
相差甚遠
老父親不講理式的暴怒
“我錯了責任是您 子不教父子過也”一句冷幽化于無形
老娘翻來覆去絮叨 一句還沒聽過 彰顯孝心
私企打工收入微薄 竟悄悄資助兩個失學兒童
小看你了 一個大愛大德大孝的人
一個駕馭人生駕馭家庭影響社會的人
怪不得屬龍
我——屬相蛇
可能是那一年不夠寒冷
搶在馬鳴前 我喚醒了你
從此 人生和你捆綁一起
算卦的說 這是緣
40多年的跋涉 你引領我一直走曲線
其實 也想省力走直線 但找不到捷徑入口
唯有努力努力再努力些
不至于被智者拉開太遠
撞線那一刻 感覺曲線也是很美的
你我有一點差異 你冬眠
我不冬眠
娘——屬相馬
18歲懷揣手繡的一幅鴛鴦馬
名字都不會寫的農家婦女
隨父親山東河南來回奔波
從此 您成為家里的一匹馬
一雙手和腳在土坷垃里不停扒
扒拉的奶奶活了八十八
扒拉出幾個吃國糧的娃
扒拉來一臉皺紋和滿頭銀發
如今 您仍顫巍巍在院子里一小塊菜地扒拉
娘 你現在不是馬 是媽
兒子——屬相羊
小時候你溫順 喂什么吃什么
偶然撒歡調皮犯錯
羊鞭高懸從不舍落下 最多嚷你幾句
你可憐兮兮 咩咩咩的叫
引來你爺爺奶奶對我一頓好批
如今兩個角長硬 斗羊大賽得大獎脾氣也漲了
老子說東 你偏說西
讓你吃草 你說不饑
其實我懂 你是想分擔我肩膀上的擔子
傻小子 你現在任務
養精蓄銳廣積草緩稱王
年老時 我和你娘
才需要你身上的羊毛取暖
妻子——屬相猴
我家這猴子還好
溫和友善 脾氣不大
不過你可別得罪她
冷戰功夫可高 夠喝一壺的
下崗多年一天也沒下崗
伺候我們爺倆吃喝拉撒睡
兒子說你不容易 我也不容易
有個猴子在身邊 謊話一句不敢
更不用說私房錢了
經常說嫁給我瞎了眼啦
怎么會 明明是謊話
我向左還是向右
都由你視線掌控著呢
姨——屬相雞
一歲姥姥去世 姥爺一個人掙工分
靠生產隊分的谷子吃奶
屬雞的你小時候認識的第一個字一定是“饑”
還好 大你二十歲的姐姐承擔起做母親角色
你和我們兄弟一起成為俺娘的雞仔
長大后 一下子飛100多里
娘家遠了些 娘說
心近就能常來常往 還真讓姨說對了
姨夫發揮獸醫專長開辦養雞場 早早買了車
姨 我1985年考上大學時
結婚不久窮的叮當響的您
賣掉十多只母雞給我的二十元錢
沒舍得花 一直在我心窩子貼著呢
大侄——屬相狗
口無遮攔大大咧咧
一副永遠也長不大的模樣
不會搖尾乞憐 只會愛憎分明
動不動就爆粗口 再惹我 辦他
歲月不饒人 歲月不等人
下面 兩個孩子嘩啦啦長
上面 爺爺奶奶身軀越來越彎
中間 你爹娘的骨骼縫隙開始變緊
也已而立之年
是該撐起門面的時候了
來 立正 接好我們這輩的挑子
大侄 你可是掌門長
奶奶——屬相豬
十二生肖排名老末 家里卻是老一
性格粗暴的爹 您面前沒了脾氣
娘 更是低聲下氣
拄拐杖的你 是我們家太后慈禧
爹集市捎來好吃的 一道懿旨頒下
給孩子們吃 屬豬的,吃啥都行
娘扯來花布 懿旨一道又至
給娃娃們做 屬豬的 破衣襤褸更合身
貧窮的歲月 苦攬進懷里
享福的日子乘鶴西去
苦和累是您這輩子最大樂趣
寫于2015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