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間爆竹知更歲,家家戶戶水仙香。
——題記
【一】
幽香彌漫,沁人心脾。是水仙花兒開了,水仙花兒終于開了!
我不由哼起了民歌小調(diào):“春季里那么到了,這水仙花兒開……”并抽筆記下:正月初八,水仙花兒今天始開。
“一盆玉蕊滿堂春”。坐在幾案前,端詳著盈盈獨立、楚楚可人的水仙,似乎聽到花開呢喃的聲音,心兒不由沉浸在水仙帶來的盎然春意中。
眼前的藍(lán)青瓷花盆,簇?fù)碇浯浒憔G葉,細(xì)嫩的花葶從濃綠中探頭而出,亭亭玉立,其頂端翹然開放著一朵朵金盞銀臺般的小花,形似六棱玉盤的花瓣,白如絹,潤如玉,薄如紗,有著絨絨的質(zhì)感;杏黃色的花冠從中突出,如杯似盞,杯盞里還吐伸著嫩黃的花蕊,多么的纖裊俏麗,多么的婀娜飄逸,恍如淡妝素顏的仙子,凌波而來,冰清玉潤,芳香馥郁……
水仙,不啻為立體的畫卷,凝固的詩篇,讓人賞心悅目,浮想聯(lián)翩:那銀絲縷縷的根須,那光潤似玉的鱗球,那碧綠蔥翠的葉片,那玉立亭亭的花葶,那純白似雪的花瓣,那嬌黃成暈的花冠,全都顯得如此的天然素凈,如此的清麗優(yōu)雅,如此的超凡脫俗,如此的別有風(fēng)韻。別說我等凡夫俗子,愛不釋手,贊賞不已,就連當(dāng)年的康熙大帝,也是金口大開,賦詩贊曰:“翠帔緗冠白玉珈,清姿終不淤泥沙。騷人空前吟芳芷,未識凌波第一花。冰雪為肌玉煉顏,亭亭玉立藐姑山。群花只在軒窗外,那得移來幾案間!”
這盆“金盞水仙”,是女兒一個多月前從樓下的花卉集市搬來的。其實,我出入花市時,也經(jīng)常看見待售的水仙,雖然動心卻不敢動手。究其原因,乃我手拙人懶,又不太懂養(yǎng)花,過去多次養(yǎng)過水仙,但總是無緣控制好花期;最為失敗的還是,水仙的葶葉不大聽使喚,老是自管自地瘋長,以至最后,花兒尚未開放,細(xì)長的葶葉已不堪重負(fù),全都倒伏在盆外。一想到冰清玉潔的水仙,毀于我的無知無為之中,怎不深感內(nèi)疚自責(zé)。說實話,屢遭挫傷,我對養(yǎng)水仙心懷忐忑,幾乎喪失了自信。
女兒剛捧來的水仙,還只是花盆中的十多個鱗莖球,經(jīng)由花工的雕刻,棕褐色的鱗皮大都剝?nèi)ィ冻鋈缏训幕ㄇ颍鹑绱笏猓笮〔灰唬饣尊械膭倓偯劝l(fā)鮮嫩油亮的葉子,在粼粼清水之上,蔥綠點綴著純白,怎么不會惹人喜愛?
女兒在外地上班,這護(hù)花使者之責(zé),我自然義不容辭,為此暗下決心:一定要給力呵護(hù),不可再如往年,花開花落兩由之;要讓水仙花兒茁壯成長,并適時盛開在合家團(tuán)聚的春節(jié)。
于是,每逢晴天,我會把幾案上的水仙移至窗外,讓它曝曬太陽,控制葶葉的徒長;同時也調(diào)節(jié)著花盆中的水量,避免葶葉喝飽了一個勁地瘋長。雙管齊下,效果初見,也找回了一些養(yǎng)花的自信。可是后來的日子,遺憾天不助我,碰上了這50年一遇的嚴(yán)冬,陰濕寒冷,經(jīng)常難以尋覓陽光,水仙的生長受到了一定的遏制。
除夕之夜,央視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會場擺著許多盛開的水仙。我懂得:水仙是“歲朝清供”的年花,她的花語寓意是“純潔”,是“吉祥”,是“團(tuán)圓”,那嫻雅含香的花朵,無疑給火熱喜慶的場景,平添了幾分端莊之態(tài),幾分思念之情,幾分團(tuán)圓之意。
然而,我?guī)装干系乃桑ò廊贿€是花苞,那花兒“猶抱琵琶半遮面,千呼萬喚不出來。”早在十多天前,花葶上就結(jié)成了蠶豆大的花苞,可直至新年鐘聲的敲響,也不見她來開花爭春報春,這多少令我有點遺憾。
期待著水仙的開花,過了大年初一,過了立春,過了一天又一天,捱至正月初八,碧綠的花葶上終于掛上了裊裊娜娜的花兒,真是姍姍來遲啊!我又歡喜又抱怨,給她取名“俏也不爭春”。其實,水仙花雖然沒趕上春節(jié)和立春開花,但還算是趕上了年啊。不是說元宵未過還是年嗎?
還得感謝水仙,寒舍今始蓬蓽生輝!
【二】
水仙為中國傳統(tǒng)名花,已有一千多年的栽培歷史。人們根據(jù)她的生態(tài)特征,又稱其為:凌波仙子、金盞銀臺、玉玲瓏、天蔥、雅蒜、雪中花等等。民間流傳有許許多多關(guān)于水仙的動人故事和美妙傳說。有人說她是堯帝女兒娥皇和女英的化身。她倆一起嫁給舜帝,姊為后,妹為妃,三人感情篤好。舜帝南巡時崩駕,娥皇與女英雙雙殉情于湘江。蒼天憐憫她倆的至情至愛,將其魂魄化為湘水之神,人們視她倆為專司臘月的水仙花神。也有傳說水仙是一位靚麗而倔強的姑娘,東海龍王要娶她為妾,姑娘至死不從,龍王便將她囚禁于蓮花叢中,只留給一泓清水。久而久之,她化成了一株婀娜多姿的水仙。
還有更多的傳說,盡管版本不一,水仙無疑都是美麗與忠貞的化身。
沒有牡丹的富貴,沒有玫瑰的妖嬈,沒有芍藥的艷麗,沒有菊花的多姿,然而,水仙卻以端莊秀雅、靜美馨香、纖塵不染、超凡脫俗贏得古往今來文人雅士的喜愛和盛譽。
宋·劉邦直贊美她的仙風(fēng)道骨:“得水能仙天與奇,寒香寂寞動冰肌。仙風(fēng)道骨今誰有?淡掃蛾眉簪一枝。”
元·楊載喜愛她的金杯玉盤:“花似金杯薦玉盤,炯然光照一庭寒。世間復(fù)有云梯子,獻(xiàn)與嫦娥月里看。”
明·杜大仲欣賞她的凌波微步:“玉貌盈盈翠帶輕,凌波微步不生塵。風(fēng)流誰是陳思客,想象當(dāng)年洛水人。”
清·劉灝仰慕她的清香自信:“六出玉盤金屈卮,青瑤叢里出花枝。清香自信高群品,故與江梅相并時。”
女俠秋瑾關(guān)注她的嫩白清香:“洛浦凌波女,臨風(fēng)倦眼開。瓣疑是玉盞,根是謫瑤臺。嫩白應(yīng)欺雪,清香不讓梅。余生有花癖,對此日徘徊。”
真可謂各有所愛,各得其妙!
我愛慕水仙的高潔清秀。“借水開花自一奇,水沉為骨玉為肌。”“不許淤泥侵皓素,全憑風(fēng)露發(fā)幽妍。”水仙所求不多,托根水中,“只憑一勺水”,不沾凡界土,離塵脫俗,纖塵不染,清幽淡雅,潔白無暇,帶給人間的是一份純潔和堅貞。
我愛慕水仙的孤傲絕俗。她獨放于眾芳消歇、百花凋零之時,無媚俗之態(tài),懷雅致之質(zhì),神清骨秀,不懼清寒,不妖不冶,卓爾不群,凌寒吐艷、寂寞自芳。猶如詩人艾青的吟詠:“不與百花爭艷,獨領(lǐng)淡泊幽香”。
我深知,花無百日艷。花的艷麗,花的燦爛總是短暫的,水仙花兒也終會凋零。但有幸與水仙花為伴,她超凡脫俗的高潔之美,導(dǎo)引我去感悟生命的本色,去追求人生的真諦,這種美的感召于我則是永不衰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