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兒紅了的時節，杏兒又回到了高山鎮的富水河畔。
杏兒把車停在河邊的楊柳樹下，獨自一人，提了花籃、紅酒、冰糖、水果、冥幣，緩緩地向姥姥、姥爺的墓地走去。
今天，是姥姥、姥爺的忌日??！自從姥姥、姥爺三周年的忌日過后，每年的今天，杏兒總是一個人來到姥姥、姥爺的墳前，坐上一天，同姥姥、姥爺敘說自己的一切，有時哭，有時笑，她覺得姥姥、姥爺在另一個世界里看著自己，一定在聽著杏兒訴說。
三十年了，杏兒在毎年的這一天，都會扔掉手頭上的工作，風雨不誤地趕回來，陪著姥姥、姥爺說說話兒，拉拉家常，把自己這一年的生活、工作都向姥姥、姥爺敘說一下。杏兒知道姥姥愛干凈，喜歡擺弄花花草草的，喜歡吃冰糖、吃水果，杏兒還知道姥爺喜歡喝紅酒，毎年這天回來的時候，杏兒都會帶上這些東西做祭品的，她覺得姥姥、姥爺一定會品嘗到的。
這一天里，日墜西天時分，杏兒才會戀戀不舍地離開這里。臨走時，總是會說同樣一句永不變更的話：“姥姥，來生您給杏兒做媽吧！”此話一出，杏兒就又會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這時兒，風兒不吹了，云兒不動了，樹兒不搖了，鳥兒不鳴了，就連伏在西山上的太陽也落淚了，啊，那些不堪回首的歲月啊……
杏兒出生在杏兒紅了的時節。
半島有諺說：“麥黃杏兒，豆黃桃兒?！毙←滭S了的時節，杏兒就紅臉兒了，豆兒黃了的時候，桃兒就笑裂了紅嘴唇兒了。杏兒出生在麥收期間，那時候麥海里一片金黃，初夏煦暖的風兒吹過，麥浪一波兒接著一波兒，蕩漾向遠方；杏兒紅透了臉兒，羞答答地望著樹下饞涎欲滴的孩子們。杏兒來到這個世界上，杏兒爹那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去向自己的丈爺爹丈母娘報喜，他說，爹，您有學問，您給這閨女起個名字吧！杏兒姥爺說，孩子出生在杏兒紅了的時節，就叫杏兒吧。
姥姥、姥爺生活在林寺山前富水河畔一個富饒的小山村，而杏兒的家卻在林寺山后一個貧瘠的山村里，兩個村子被林寺山阻隔著，往往來來，都是崎嶇的羊腸小路兒。林寺山，是一座拔地而起的雄偉峻峭的大山，它與東面的馬石山，東南面的垛魚頂，西南面的跑馬嶺，一同構成了古老高山鎮的屏障。林寺山，半山腰兒以上，寸草不生，蒼青色的巨石嶙峋挺拔，直指蒼穹，氣勢雄偉；半山腰兒以下，松柏青翠，柞樹蓊郁，山花野草片片相連。南坡山腳下，富水河水日日夜夜叮叮咚咚長流不息，千百年來，河兩岸造就了千萬畝的山間平原，滋養著這里的人家。
姥爺的爹媽是些正經過日子的人家，一邊供著姥爺念書，一邊勒緊腰帶省吃儉用地買田買地，許世友將軍在高山鎮領導老百姓成立人民政府前，他們家里就已經買下了三四十畝良田了，后來土改時，他們家被劃成了富農。在姥爺與姥姥成親后，兩位老人帶著不解和不平相繼離開了人世。姥姥娘家在高山鎮大葦塘上游，也是富裕人家，姥姥和姥爺是指腹為婚的娃娃親。姥姥年輕時是高山鎮富水河兩岸有名兒的大美人兒，細高條兒，白里透紅的臉蛋兒，一對齊腰長的烏黑大辮子，特爰干凈。富水河兩岸有老話說，爹媽太精了，孩子多癡呆兒，因為上輩兒把下輩兒的精氣神兒都用盡了。此話有無道理，不得而知，而這話卻在姥姥與姥爺這里應驗了。姥爺知書達理，溫文爾雅，姥姥漂漂亮亮，百里挑一，前邊生養了幾個孩子大都夭折了，只剩下一個憨厚得有點過分的的女兒，在別人看來有點兒癡呆，這就是杏兒的媽，幸虧在四十多歲上姥姥又生了舅舅。
杏兒媽嫁給林寺山后的杏兒爹，先生了杏兒哥哥果兒，杏兒出生時，果兒三歲了。等到杏兒三歲時，杏兒媽又懷上了杏兒的弟弟。突然有一天，老是病歪歪的杏兒爹撒手走了，扔下一個三歲一個六歲的兩個孩子，還有一個憨厚得有點過分的女人，女人肚子里還有個快出生的孩子。無奈之下，杏兒媽帶著果兒、杏兒兄妹嫁給了本村瘸子張甫仁。張甫仁大杏兒媽三四歲，從小患嬰兒癱，走起路來一只腿兒長一只腿兒短，一顛一顛的，但他從小心眼子多，花花腸子長，為人處事與一般人不同，不僅認死理兒，一根筋兒，活犟眼子，而且心冷得很，因而村人都叫他“瘸子張不仁”。張甫仁這樣的人，誰家有閨女愿意嫁給他做媳婦呢？因而他一來二去地就成了村里資深的光棍兒了。但是他們家是三代的赤貧，根正苗紅的，村里就讓他在大隊木匠鋪里學徒，出徒后就留在木匠鋪里干，毎天拿個正勞力的工分，養活家里那個與他脾氣性格完完全全相同的老娘。
杏兒媽帶著果兒、杏兒嫁過來之后，一下子涌進來了三張嘴吃飯，再加上杏兒媽木訥、憨厚得有點過分，別說張甫仁不習慣，他的老娘更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活脫脫是一母夜叉，果兒嚇得直往媽媽身后藏。嫁到張家有四個月的時間，杏兒媽生下了弟弟山兒。“瘸子張不仁”認為這山兒生在他張家，就是他張家的后代，是要為他傳宗接代的，因而就越發地喜歡這山兒，更加鄙視虐待果兒、杏兒兄妹，孩子趕不上吃飯只能吃點殘湯剩飯是常事兒，有時兒果兒屁股上還要挨兩下子瘸腿兒的踹踢。杏兒姥姥、姥爺只能權作不聞、不見，因為那時兒紅衛兵們正斗他們呢。
運動的風頭過去之后，姥爺被村里指定專挑家家戶戶的人糞尿，這是生產隊里最臟最苦的活兒，這也是對地富反壞右實行專政的一種方式。一天，杏兒媽抱著山兒，領著果兒，踏著林寺山下崎嶇不平的小路兒回到了娘家。姥姥摸摸果兒的頭，抱抱咿咿呀呀的山兒，從箱子底下摸出舍不得吃的冰糖放到果兒嘴里，果兒甜得臉上笑成了一朵花兒。姥姥看著果兒幸福的模樣兒，想起了杏兒，就問自己的閨女：“閨女啊，咋得沒領著杏兒呢？”杏兒媽吭哧了半天說，杏兒快完了，沒有幾天的活頭兒了。原來，杏兒常年受虐待，患上了一種罕見的病：千萬百計地去尋找一種酥酥石頭，找到后便咯咯嘣嘣地吃下去，日久天長，小小的人兒瘦得皮兒包著骨頭兒，肚子卻大得像個孕婦?！叭匙訌埐蝗省焙湍敢共胬夏锟匆膊豢葱觾阂谎郏觾簨屢仓荒苈犔煊擅?，她也認為杏兒長不成人了，沒幾天功夫兒就會找她爹去的。姥姥說，傻閨女啊，孩子是媽的心頭肉啊，咋得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走呢，她也是一條生命啊，得給孩子治，治不好沒辦法，不能虧待了杏兒啊……
姥爺在一天收工后，走進了林寺山，太陽下山后，姥爺把杏兒架到了脖子上，摸著黑又走進了林寺山。杏兒坐在姥爺肩膀上，嘴里含著姥爺給的冰糖塊兒，雙手使勁兒摟著姥爺的頭，喃喃地說：“姥爺，姥姥在家里等著杏兒嗎？”姥爺就說：“嗯嗯，姥姥在等著杏兒呢，姥姥等著給杏兒治病哩。”沒過一袋煙的功夫兒，杏兒又問：“姥爺，姥姥在家里等著杏兒嗎？”姥爺就說：“嗯嗯，姥姥在等著杏兒呢，姥姥等著給杏兒治病哩?！?nbsp;
山路彎彎曲曲，坎坎坷坷。山里的貓頭鷹不時地叫出一聲：“咕咕喵兒——”，這聲音在幽靜的夜里悠長，瘆人。天上一彎月牙兒，掛在東天上，密密匝匝的星兒，狠勁兒眨巴著眼睛。杏兒坐在姥爺肩膀上，仰望著滿天的星星兒，自言自語地喃喃道：“哥哥說，天上一個星兒，地上一個人兒，哪個星兒是姥姥，哪個星兒是姥爺，哪個星兒是杏兒呢？”姥爺默默地走著，聽著杏兒的自言自語，淚水就淌下來了，唉，多好的孩子啊，可惜她就是一顆流星啊，只短短的一瞬間就會消失的，她還是個孩子啊，是個命苦的孩子啊，啊啊，老天爺啊，您開開恩吧，讓杏兒好起來吧……
杏兒來到姥姥家里，姥姥可疼愛杏兒了。姥姥愛干凈，姥姥只要要走出家門兒，都要精心地打扮自己：先是梳理好頭發，再用筷子在油瓶里蘸點油抹在手里，雙手對著搓一搓，然后再抹到頭發上，頭發就油光锃亮的；洗完手、臉，擦上雪花膏兒，香噴噴的，就像姥姥擺弄的花花那么香；換下在家里穿的衣服，穿上干凈的衣服；把這一切做完了，姥姥才會走出家門兒。姥姥愛干凈，也把杏兒打扮得干干凈凈的，不僅把杏兒原來的衣服冼得干干凈凈，而且把大杏兒九歲的舅舅的一些衣褲改一改，穿在杏兒身上，合身合體的，再去供銷社里扯上二尺紅頭繩兒給杏兒扎兩只小辮子，姥姥就說：“杏兒真漂亮，長大了準是個大美人哩！”杏兒臉上就綻開一朵花兒，就會撲到姥姥懷里，抱著姥姥的脖子親姥姥香噴噴的臉哩，格格地笑，姥姥也格格地笑，并用手去撓杏兒的胳膊窩兒。
姥爺毎隔十天就背著杏兒去鄰村一位老中醫那兒去診治，都是中午或下午收工后去的，姥爺不能曠工，更不敢曠工。看完了，便會花錢買回幾大包草藥來，姥姥就在院子里用三塊石頭支起一個砂碗來，給杏兒煎藥。半年后，治好了杏兒的病，也花去姥姥一家一年的生活費用，過年時全家沒置一件新衣服，惹得舅舅老是拿白眼兒瞅杏兒。從此，杏兒就住在了姥姥的家里。
杏兒病好了，可是身體欠補啊，小臉兒黃黃的，小手脖兒小腿兒細細的。于是，姥姥毎天早晨、晚上給杏兒各煮一個雞蛋，惹得舅舅不高興起來。姥姥、姥爺就會說：“你是舅舅，是長輩兒，杏兒是外甥，是小輩兒，你得讓著杏兒啊！”舅舅就說：“俺不當長輩兒，俺愿當小輩兒！”姥姥、姥爺就會哈哈地笑。那個時期，家里偷著喂幾只雞，每天能吃上兩個雞蛋，簡直比中央委員的待遇差不了多少的。有時雞蛋沒了，或者姥姥一時疏忽忘記給杏兒煮一個雞蛋，吃飯時杏兒就拉長臉子，不好好地吃飯，姥姥就會說：“看看姥姥這破記性，竟忘了給俺杏兒煮雞蛋了，該死該死，明天一定不能忘的！”杏兒的臉就陰轉晴了，又綻開一雜花了。舅舅這時就會說：“慣的，生給慣出的毛病啊，快走吧，這是俺的家哩！”杏兒就反唇說：“不走不走，就不走，這是姥姥、姥爺的家，姥姥、姥爺的家就是俺的家！”姥姥、姥爺就嘿嘿地笑。
那年，杏兒紅了的時節。
姥姥拉著杏兒的手兒，走在林寺山的羊腸小路上。山坡上，山花兒一片一片的，紅的，黃的，白的，紫的，五顏六色的；山里的鳥兒，知名兒的，不知名兒的，唧唧咋咋，鳴鳴啾啾，歡快地叫著唱著。姥姥說，杏兒大了，都十多歲了，都上學了，是大姑娘了，舅舅都要說媳婦了，杏兒應該回到在自己的家了，別讓別人說舅舅家里還有個累贅啊！姥姥在上午把杏兒送回了林寺山后的家，下午趕回了林寺山前的家。傍晚時分，姥姥門前的孩子們大聲地叫嚷著：“杏兒杏兒！”姥爺說：“杏兒回家了，不在這里呢。”舅舅吃完晚飯，要去生產隊記工聽從第二天生產安排時，聽見門旁草垛下有女孩的哭泣聲，回家拿來提燈，看見杏兒蜷曲在姥姥門前的草垛里抽泣著。舅舅說，杏兒你不是被姥姥送回家了嗎？咋得又在這里呢？杏兒哭得更厲害了，小小的肩膀一抖一抖的，說話都不是太清楚：“嗚嗚……俺想姥姥……俺想姥爺……俺不愿回家啊……”姥姥、姥爺聽見了，奔出來，姥姥抱緊了杏兒，姥姥哭了，姥爺哭了，姥姥說：“杏兒，姥姥再也不會送你回家了！”姥爺說：“十幾里的山路，杏兒是咋得走回來的??？！”
那一年，又是杏兒紅了的時節。
杏兒在讀初三，姥姥說，閨女是娘的心頭肉啊，杏兒，你回到你媽的身邊吧，你哥也大了，你弟也大了，甭管張甫仁對你們咋樣，他總是把你哥、你弟都拉扯大了，再說你媽太老實太木訥了，回去幫著你媽干點啥吧。杏兒就回到了林寺山后的那個家。
杏兒長成了大姑娘了，高高的個兒，胸脯挺挺的，兩個乳房像兩座山峰，修長的腿兒，飽滿的屁股，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女子發育成熟了。回家的當天晚上，杏兒住在已死去的母夜叉住過的西廂房里，半夜時分，杏兒覺得身上壓上一個人來，她抓起枕頭旁的手電摁亮，發現是“瘸子張不仁”正把臭哄哄的大嘴往自己臉上拱，兩只爪子正在抓撓那一對寶貝兒，下邊一根又硬又粗大的棍子向自己的下身頂進來，杏兒一手電砸向“瘸子張不仁”的腦袋瓜子，“瘸子張不仁”立即滾下來昏厥回去，杏兒穿上衣服連夜回到姥姥家。第二天，姥姥、姥爺都來了，怒氣沖沖的！姥姥啪啪地打了瘸子兩個耳光子，姥姥說：“瘸子，你給俺聽好了！現在鄧小平給俺都平反了，俺與你們一樣都人民公社的社員了，不受欺辱了！你個王八蛋，再敢打杏兒的主意，俺就扒你的皮！”姥爺說：“不做人事兒，俺就將你騸了！”從此，杏兒又住到姥姥家里了。
舅舅跟一個成分不好、從城里下放的人家的女兒結婚了?；楹?，舅媽分配了工作，他們的家境日日富裕起來。這時兒，杏兒已讀高中了。每個星期，姥姥、姥爺給杏兒兩元錢的生活費，杏兒舍不得五花六花的，就去學校旁邊的醬菜廠買一斤大醬，讓姥姥給放點油兒炒一下，就著吃饅頭。姥姥、姥爺說：“杏兒，知道咋得過日子了，將來準行??！”
八二年，杏兒紅了的時節。
姥姥倒下了！鄉下人，有點頭疼腦熱的，扛扛就過去了，久而久之，小病變成了大病。姥姥也是這樣，一查，是胃癌晚期，姥爺傻了，傻得一塌糊涂！那時，杏兒離高考還有一個月，杏兒輟學了，那位女班主任老師去找杏兒談，杏兒只是哭，那淚水淌淌地流，當得知杏兒的身世，老師也哭了，哭得昏天黑地的，她說杏兒我佩服你，你先伺候姥姥吧，以后再來復讀，老師永遠記得有個杏兒！
在桃村中心醫院住院的日子里，杏兒寸步不離姥姥，她不管姥姥、姥爺如何地發脾氣、使性子，杏兒都在守候著姥姥。家里的積蓄花完了，看著姥姥痛疼得翻來復去，杏兒就抱著姥姥，親姥姥的臉，杏兒說：“姥姥，杏兒永遠愛姥姥，姥姥，來生您做杏兒的媽媽吧！”姥姥在安慰與痛疼中昏睡過去，杏兒便去醫院賣血，然后去交姥姥的醫療費，血液科的劉阿姨得知情況后，流著淚說：“杏兒，使不得啊，你還年輕啊，別把你也搞垮了啊！”杏兒說：“阿姨，沒有姥姥和姥爺，就沒有杏兒?。 ?nbsp;
一天，姥姥處在昏迷狀態，姥爺不讓任何人靠近姥姥，杏兒要進來，姥爺翻臉了往外攆，姥爺說，你姥姥都這樣了，讓俺陪陪她行嗎？俺都在一起過了四五十年了，從沒紅紅臉兒紅紅鼻子的，她在最后的日子里，讓俺陪著她多些時日吧。
杏兒知道姥姥愛吃冰糖，愛吃水果，于是，杏兒去醫院外的商店買來了冰糖，買來了熟透了的紅杏兒，她要讓姥姥在最后的日子里享受到快樂啊。杏兒回到病房時，一股子刺鼻的滴滴畏的味兒，杏兒奔過去，姥姥、姥爺都停止了呼吸！姥爺緊緊地抱著姥姥，一副幸福的樣子。在姥爺和姥姥的身邊有姥爺留給杏兒的一封信：
杏兒：
人，總有一死?。∥铱粗牙烟鄣盟廊セ顏淼模倚奶郯?！我們都老了，走了也沒什么留戀的，姥姥跟著姥爺一生沒過上一天好日子，但姥爺與姥姥一輩子都恩恩愛愛的啊！我知道，姥姥這一病，花光了家里的積蓄，也花光了你舅舅的積蓄，更是讓你去賣了幾次血啊！
杏兒，你從小身體就不好，你媽又太傻了，那個畜生又想打你的主意，你不能垮啊，你得堅強地活下去！我們走了，對你，對你舅舅都是個解脫啊，不要悲傷，去考大學吧，這是姥爺和姥姥最大的愿望?。?nbsp;
……
送走了姥姥和姥爺，杏兒把自己賣了！
杏兒說，誰能接納自己，有地兒住，有口飯吃，讓自已做自己的事兒，絕不去碰自己的身體，她就做他的媳婦兒！
于是，杏兒本村一個叫王仁義的青年應允了杏兒！
杏兒在王家一邊結網、勾花，一邊復習高中課程，給姥姥、姥爺守完三年孝后參加了高考，考進了半島師大。四年后，畢業后留在半島都市一所中學，她把王仁義接到都市結婚，后來她停薪留職辦起了企業，夫妻兩人把事業越做越大。
杏兒的傻媽早己去世了，“瘸子張不仁”還在，每年逢年過節，杏兒就會托人帶點錢、物回來，但她從不回那個讓她心尖到心底都淌血的家。
杏兒紅了的時節，杏兒便回到家來，一個人去姥姥、姥爺墳前，跟姥姥、姥爺敘說永遠說不完的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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