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月小陽春
天涼了,加件衣服是有必要的
風在此時吹來,避其鋒芒是有必要的
陽光落下,伸伸胳膊舒舒筋骨是有必要的
看最后的蝴蝶跳一場泣別的舞是有必要的
這是十月,感受三月的身體,放棄桃、李、杏
放棄千枝吐蕊,百媚叢生,是有必要的
撿拾枯朽,立地成佛,這是一個坐化的過程
坐化,也是有必要的
必要的時候,呼應一下焚燒
呼應一下灰燼飛揚、落滿身的窘迫
十月山丘,獨領風寒
塔吉克斯坦的山生長著稀疏的草本植物
最高的山峰常年被雪占領
低矮的山丘沒有一個人呼應我
我一登上山頂,風就肆無忌憚的刮來
不只是一絲薄涼。都是我的風衣惹的禍
我承認飄起來的不是我,飄起來的都是比我還輕的
我有意撥轉風向,依然改變不了地理坐標
只能看低處湍急的河流,如何把陌生的地方運回故鄉
山頂的亂石叢,有一處是光滑的
不知有多少人曾經坐過。我一坐上去
就有很多的石頭圍過來,就像曾經穿過我身體的霧霾
久久地圍著我,又輕薄地退去
仿佛退去虛榮的外表。只有嶙峋的瘦石才是真實的;
鷂鷹劃過蒼穹,哀婉的鳴叫是真實的;螞蟻爬上我的腳裸
慌亂的眼神是真實的;一條崴腳的路從沒落的村莊蹣跚而上
像蛇一般纏住我要命的喉嚨,是真實的
十月山丘,獨領風寒
是真實的
木蓮花的春天
十月露出豁大的缺口
灰色的大地頂著一只紅石榴
每次在她的裙底下經過
最懼怕的是鬼饅頭撕裂我彈跳的神經
于是,我學著你打座的姿勢
你赤裸裸的搖下一片片羽衣
與我的大慈悲匯合。偌大的豎琴
在我的空曠里蒼茫地顫栗
多么素潔的女子啊!
你想不染風塵嗎?蝴蝶尚存一些音信
在這十月的春天里出嫁。從長號望空的顫音里
鴿子的天空打開絲綢之路的悠長
他來自哪里?意欲何方?
你又來自哪里?拿什么佇立?
路途有風險啊!唯有穆斯林的禱告
還握在清真寺的婚俗里,匍匐跪拜
你依然是孤風臨立的一朵
為十月小陽春提供證詞
魯達基博物館門前的石階
十月,我既然不能繞過你
就要經過你。其實,你只不過是
路邊的一棵木蓮花,或是水邊的一株醉芙蓉
白得那么耀眼,紅得那么璀璨
只是,太多的惆悵像霧一樣撲向我
在魯達基紀念碑前,我沒能繞過語言的障礙
那臺階太高了,只有李白才能登上他的座駕
李白落荒而去時,魯達基是否抱寵而笑
十月革命的烽煙早已消散
而今,真實的十月已在我身邊透出淡淡閑愁
不痛、不癢,正好下酒
喝一硯古人的詩墨,借高舉的噴泉
留一弘影子如何?
且準一襲他國女子的羞怯,剎那間
從我的體內穿腸而過
十月有寵
無獨有偶。我急欲轉身而去
袖籠里甩出一縷紅塵,恰巧
被異國女子請進她們的合影里
包括魯達基、我、一對雙胞胎姐妹
再次被十月臨幸了一次
思念的話題盡可以避而不談
也不再去想大漠孤煙與故鄉的炊煙有什么不同
不看天邊的云彩,不想雪蓮花的事
相也照了,念也留了
是該抽身說一聲再見了
“先生,五美金”。“五美金?”
五美金就五美金吧!
五美金可以買下一座鎦金的墳墓
葬在異國雙胞胎姐妹的相冊里
尚可保住,他國的小陽春和我
百年左右的小命,不死
霜降紫
沒有預約,也沒有搖起我的卷簾窗
沒有按照我的期待隱瞞我的床
半盒香煙最終還是被全部繳械
卻沒人能把我從縹緲的紫煙里解救出來
容我想象一下:一只千年馴化的白狐
此時應該來到人間
她玉手微抬,小扣窗扉
替下窗前明月。風拂袖,卷窗簾,起紫煙
她的指頭怎么這么冷啊!
左手窗前月,右手窗外霜
隔著玻璃,她的狐迷有多深
傷就有多深
黎明前,月光有短暫的失明
他重操紫煙壺,一口吞下
所有的蝙蝠。傾情吐出山川、河流、村莊
十月二十三號的一地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