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二十年前的秋天，我們經常背著木背簍去五里外的大山上割茅草。
半人高的茅草被山風梳理得整整齊齊，朝一邊倒著。
你揮舞著鐮刀，在我的前面蹦著跳著喊道：大山呀，我們來給你理發了。
傍晚時分，背著幾大捆大山枯黃的頭發回家，鋪在牛圈的頂欄上，等待著雪天的到來。
現在，坐在發廊里，理發師手中的發絲枯黃，一片片飄落在地。
都記不起，這是幾榮幾枯了？
也許，我們這些枯黃的茅草馬上就會開出白色的花兒來，迎風亂舞。
你揮舞著鐮刀，蹦著跳著嚷道：大山呀，還認識我嗎？來給你理發了。
2
過了中秋，番薯們紛紛成熟了。
老家的山坡上，我們就像一個個長長短短、粗粗壯壯的番薯，散落一地。
等待著父老鄉親們，把我們領回家。
今天，又一個詩人開罵了：番薯都還沒長大呢？就如你的一些詩歌。
其實，是詩人還沒有長大，還不能夠認識五谷。
五谷不分的詩人照樣能寫出美麗的詩歌。
（我的兒子五谷不分，可惜他卻不是一個詩人。）
我是一個能寫詩的番薯，滾落在大山腳下的某個城市。
我用一片樹葉遮住了自己的臉，不想你看到我滄桑的容顏。
3
昨天中秋，今天是個什么日子？余下的又是些什么樣的日子？
老家的菜園里，辣椒火紅火紅了吧？
站在一群年輕人中間，我燦爛地笑著。
笑著笑著，秋天就來了。
一些熟透了的故事，懸掛在枝頭，如一團團燃燒的火焰。
4
你在干什么？在鋪滿陽光的窗臺上翻曬著南瓜的種子？
那些剛剛漂洗過、濕漉漉的種子在陽光下慢慢飽滿。
回過頭，你吃吃地笑道：想吃嗎？這些種子，很香很脆！
一縷發絲輕輕飄下，你的神情美麗，專注，迷人。
我也是一些那樣的種子呀，我們中的一部分因為愛情蓄勢待發，將成長為一些真正的莊稼。
而另外一部分，則在人們的咀嚼中，永遠地成為了歷史。
5
和風徐徐，今天是個釣魚的好日子，朋友打來了幾個電話。
我沒有去，我認真地寫著這組詩歌。
我要用這組詩歌釣起一個沉甸甸的果實。
再用這個果實釣起整個的秋。
然后，我將它們折疊起來，裝入禮品盒，快遞給你。
你會聽到我，童年歡快的葉笛，青春期紛飛的眼淚，以及果實墜地的聲音。
如果你還聽到了，一聲長長的嘆息，請你打開盒子，
那是一不小心，我把自己也裝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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