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各位同仁,大家好:
受韓志清老師、蘇寶銀老師等同仁之邀,讓我談談詞的創作。說實話,在坐的同仁有不少長者,還有授業恩師,加上自己從未上過講臺,水平又有限,笨嘴笨舌的,有點像趕鴨子上架,甚是惶恐。推之再三,不知所措。韓老師說,就當作一種歷練吧。本著相互學習、交流,只好硬著頭皮坐在了講臺上。我認認真真琢磨了一下,就談談個人寫詞的歷程,以及幾點粗略的看法。就我個人而言,接觸詞走了不少彎路,可以說是摸著石頭過河,不知深淺。令人想笑的是,剛開始我根本就不懂什么叫詞牌,還想寫詞。起初是從字數相等,到學押韻,再到平仄就位,再到對仗等等,用了三年多的時間,仍感到自己的差距很遠。這里與同仁們交流,就是不想讓別人走我的路,或許可以從中獲得一點信息,少走一點彎路,這便是我最大的寬慰?;仡欁约核叩穆罚覐膸追矫嬲務剛€人的感想。有不妥之處,還望同仁及長者們予以指點。
大家聽了韓老師關于詩的講座,對詩已經有了較深的理解。其實關于詩的創作要求,基本上都適用于詞的創作要求。“詞”是格律化的詩,既是詩的繼承與發展,又是詩的生命延續,是詩與音樂結合的產物,密不可分??傮w來說,詞又比詩更富于變化,更富于內涵的表達。或長或短,節奏分明,利于歌唱。詞是形成于唐而盛于宋的一種格律詩。由于早先的詞大都合樂歌唱,所以唐五代多稱為“曲、雜曲、曲子詞”等,自宋以后稱詞也叫“樂章、樂府、詩余、長短句”等。由于單純一個“詞”字可能指歌詞中的詞,也可能是指詩詞中的詞,由于詩詞中的詞大部分是律化了的長短句,因此把詩詞中的詞也叫“律詞”。律詞可以說是格律詩體對長短句的延伸,從而也豐富了格律詩的體裁。
詩的變化形式,韓老師已講的十分清楚,不是很多,而詞以詞牌曲調的文式,當前還不知道有多少詞牌。我查了電腦,據萬樹《律》,有調六百六十,有體一千一百八十余;清康熙《欽定詞譜》,有調八百二十六,有體二千三百零六。最常用的詞牌也有一百多個,像我們熟悉的《沁園春》、《滿江紅》、《清平樂》、《西江月》等等。有的詞牌除正名外還有異名,也有同名異調,一名數體,數格的。但不論何名,每個詞牌均應遵“篇有定句,句有定字,字有定聲”的規則。
一、詞的靈魂
首先說說詞的靈魂。詩有靈魂,詞也不例外。詞是有生命的,不管花間派,還是豪放派,還是其它林立的派系,都有其生命的靈魂存在。其中的一個靈魂,就是所要表達的思想。要想搞創詞,首先是要弄清楚表達什么理念,通俗講就是立意。當讀者讀到詞時,要讓讀者理解所要表達的主題有什么意義。當然,主題要是沒有意義,那寫出來的詞也就沒有意義了。
例詞: 甘州遍 還不看君來
平平仄,平仄仄平平(韻)。仄平平(韻)。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韻)。
平仄仄,仄平平(韻),平平仄仄平仄,仄仄平平(韻)。
仄平仄,仄仄仄平平(韻)。仄平平(韻),平仄仄,仄仄仄平平(韻)。
桐花落,還不看君來。上高臺。
憑欄了望,疊云滾滾,新愁舊怨擠心懷。
伯樂古,帥才哀。風殘鵲遁絲卷,獨品小青苔。
幾多夢,幻境似蓬萊。小兒乖,不知痛楚,笑我淚滴腮。
大家讀了,一個懷才不遇的那種惆悵獨嘆的情形便展示在眼前,這就是主題的意義。
其次的靈魂就是意境。意境就如同心臟,是最為緊要的。一首詞,容量有限,如何在有限的數十字之間完成表達的主題,這就是意境。寫詞,就如同繪畫,詞譜就是畫紙,心就是畫筆。如何展開第一筆,對于詞來說,就是如何展開詞的首句是關鍵,然后以首句為軸線,一筆一筆畫下去,最后成畫成詞。定下首句,一可定調,二可定韻,這是我個人的感受?;蛟S與別人不同,需要自己摸索自己的詞路。通常情況下,我從書本或電腦中取得詞譜,然后寫首句,再推敲,一句一句構思,就在思維中構出一幅畫來。而且一首詞,一般都有詞眼,可以體現詞的意境。像上面的例詞,我認為詞眼是“伯樂古”,一句點出了全篇的脈絡。
其實這里說的兩個靈魂,是一體的,互不分離。為什么我要分出來談呢?因為為什么要寫詞是很容易被忽略的。分開談談,就能知道,我們為何要寫詞,有什么意義,是我們首要考慮的問題。
二、寫詞,其實就是個填詞的過程
寫詞,其實就是個填詞的過程。填詞時應備有工具書:詞譜與韻書。詞譜可參照康熙的《欽定詞譜》或舒夢蘭的《白香詞譜》。韻書可參照《詞林正韻》。當代龍榆生編的《唐宋詞格律》,王力著的《詩詞格律慨要》,上海古籍出版社的《中華韻典》等都是通常用的參考書。以上也就是通常講的欽譜、白譜與龍譜。平常講,取什么詞牌,不是信手掂來。這就需要日讀、常讀。平日里常讀古典詞,邊讀邊學時或可產生靈感,便以此詞牌進行寫作,會便捷得多。填詞之時,有了通篇的意境,下來就是垂練詞句了。垂練詞句是一個苦練的過程,不可操之過急,順其自然。只要用功,就會有收獲。說起來我寫了600余首詞,才感覺入了門。有時,一首詞填罷,心中突然升起一種愉悅的感覺,就好比沐浴了圣水,妙不可言。既然我們愛上了這一行,只要堅持不懈的用功,就會有成功的喜悅。
例詞:浪淘沙 盼歸中仄仄平平(韻),中仄平平(韻)。中平中仄仄平平(韻)。中仄中平平仄仄,中仄平平(韻)。
中仄仄平平(韻),中仄平平(韻)。中平中仄仄平平(韻)。中仄中平平仄仄,中仄平平(韻)。
昨夜月明槐,倩影登臺。寒風吹亂鬢花釵。長嘆歸期人不寐,幾度徘徊。
廊下小兒乖,嫩手托腮。癡癡仰目看星排。哪個星星多閃爍,指盼誰來?
這里有首詞,供大家欣賞,很別致。
三、詞的格律
詞的格律慨括起來有以下幾點:
1、定段、定句、定言。定段是指每首詞由一段,兩段或三段等構成的。定句是指每首詞是由幾句組成的。定言是指每句由幾言或幾個字組成。
2、平仄在整首詞中,每個字都有具體規定且落到每字。
3、絕大部分詞不要求對仗,只有少量的詞一些地方要求對仗。要求對仗的必須對仗。
4、有一部分詞要求在一定位置有疊字,疊韻,疊句的要求,必須引起注意。如《如夢令》等。
5、要注意句式的不同。比方說五個字的句子,是一四式,還是二三式等等。
也就是說,即使是富于變化的詞牌,其格式也是固定的。這些要求,在查取詞譜時,都有明確的詮注。但一首詞,隨著字的不同,字的音節的不同,我們在學習工具書上的例詞時,往往覺得例詞與詞牌的平仄,有一些字不合平仄,這就是通常說的“破格”。我們不能通俗的說其不合詞牌格式,尤其是名人或名詞,都有其強有力的生命力。但我們又不能因此而忽視平仄的工整,而是要操著工整的平仄去努力。一首好詞,是十分講究工整的。當然,古人可以“破格”,現代人也可以。因為古聲、古音、古調、古韻與現在有很大的變化、差別,但我們才剛剛起步,沒必要進行變革,能夠熟悉掌握其中的技巧,就已經很好了。
例詞:定風波 荷衣惠帶伴星辰(小令)
中仄平平仄仄平(韻),中平中仄仄平平(韻)。
中仄中平平仄仄(韻),平仄(韻),中平中仄仄平平(韻)。
中仄中平平仄仄(韻),平仄(韻),中平中仄仄平平(韻)。
中仄中平平仄仄(韻),平仄(韻),中平中仄仄平平(韻)。
【注】本詞三換仄韻,可分葉不同部韻。
別問蠡舟哪里人,同為天下賞游春。
一曲棹歌環四野,鳴鵲,搖巾蒲扇入漁村。
浣女躬身迎遠客,茶座,馨香不忘敬鵪鶉。
勾起心思歸早夢,塵靜,荷衣惠帶伴星辰。
從這里,我們可以認真琢磨一下定段、定句與定言,平仄的就位。
四、詞的押韻
詞韻比詩韻寬。詩韻只可押平韻。詞韻可押平韻也可押仄韻,有時一韻到底,有時要換韻,視詞牌要求而定。就實際而言,我一般用新韻。這要根據各自的個人情況而自行掌握。我的資質愚笨,所以常選擇新韻。通俗講,“一、二聲”為平,“三、四聲”為仄,這也是現代人慣用的。
有時一個字的音節,國標與地方方言不一致,但地方方言是不能作為詞根的,所以,我經常就一個字查字典,當然最直接的方式是查電腦。如果國語基礎好,就省下了這個麻煩。我的基礎薄弱,只要是不明確的字,就一個一個地查,直到滿意為止。
例詞:菩薩蠻 心孤遠望流云去
中平中仄平平仄(韻),中平中仄平平仄(韻)。中仄中平平(韻),中平平仄平(韻)。
中平平仄仄(韻),中仄平平仄(韻)。中仄仄平平(韻),中平中仄平(韻)。
心孤遠望流云去,云中可帶相思語。又盼入君舟,余香還上頭。
幾時飛舞雪,猶夢書來月。待到看花時,依依朱影知。
從這首詞中,能體會到換韻。
五、詞是用來唱的,需要有通俗化的趨勢
古代的詞常配音律以歌唱,現代的詞也該向此努力。填完一首詞,不管什么節奏,學著唱唱、哼哼,久而久之,就能起到幫助推敲與斟酌的效果,同時會增加對詞的感性力度。在唱的時候,會感到有的句子十分別扭時,那就需要酌情修改了。
詞中慣以用典,也常借物抒懷。但通俗化的語言,可得到藝術美的享受、得到心靈的升華,更能得到廣大的讀者。
例詞:柳枝 小舟孤飲
平仄平平仄仄平,仄平平仄仄平平。
仄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
別問新愁又上頭,幾時明月落江舟。
宴中小鯉絹書秀,對酒當歌入夢樓。
大家知道雁書、鯉書及黃狗送書,是古時三種傳送書信的方式方法的寄托,這便是典故。當然,巧妙的運用典故,往往會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例詞:歸國謠 生當復來歸
平仄仄(韻),中仄中平平仄仄(韻),平仄仄平平仄(韻),平平平仄仄(韻)。
平仄仄平平仄(韻),仄平平仄仄(韻)。中仄仄平平仄(韻),仄平平仄仄(韻)。
觀雁字,是否帶來鄉里事:“廊下有人容逝,何時滴淚止。”
別后幾曾明誓,待吾歸去侍??珊奘篱g無恥,困囚急盼日。
“生當復來歸”出自西漢詩人蘇武的《留別妻》: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這便是用典及寫作背景。
六、關于記憶
大家注意到,從詞牌到字、字的音節,我時常是“查”,原因就是記不住。我盡管寫了好多詞,如果要問,不怕別人笑話,我可是一首詞也記不起來。即使是古代的名詞,現在也很少背下來。有時想,一個詞牌熟記一首名詞作為詞牌之用,就不用經常查字典了,可我就是記不住。說起來,雖已愈不惑之年,但我還年輕。在坐的有不少長者,不知是否能記住這許多詞牌。所以說,我每寫一首詞,都會查詞譜,查字音,查韻表,很是辛苦的。即使靈感很好時,也要查的對號入座。其秘訣就是手勤,心勤,加上日讀來補課。倒是希望大家別笑我,這種做法是不能怕勞累的。
例詞:巫山一段云 伯樂惜千古
中仄平平仄,平平中仄平(韻)。中平中仄仄平平(韻),中仄仄平平(韻)。
中仄平平仄,平平中仄平(韻)。中平中仄仄平平(韻),中仄仄平平(韻)。
伯樂惜千古,人生憂恨多。閑中常夢楚王舶,云雨也蹉跎。
江岸猿啼少,輕舟月對酌。醉學號子亮山歌,瑤妹舞婆娑。
七、不能怕羞,要有不怕羞的精神
現在高手如云,即使不是高手,或許也能提出意想不到的好點子。或者激發靈感,或者指出讀詞的感受,都對推敲詞句甚好。所以要不恥下問。填好一首詞,目的不是一個人欣賞的,也不是要藏在被窩里的,總要見人。所以要多問、多請教、多聽取各方意見,再推敲、再斟酌。只要有不妥之處,就改之。有好的意見,就聽之。不是壞事。
例詞:臨江仙 攜伊訪杏春
中仄中平平仄仄,中平中仄平平(韻)。中平中仄仄平平(韻)。中平中仄,中仄仄平平(韻)。
中仄中平平仄仄,中平中仄平平(韻)。中平中仄仄平平(韻)。中平中仄,中仄仄平平(韻)。
又見橋邊紅杏艷,便知小燕歸來。攜伊繾綣看花開。輕風絲亂卷,笑指鳳香釵。
幾度尋思聞喜鵲,小兒兩手托腮。眉頭緊鎖望花摘。此時多興起,孺子是郎才。
八、思想要擺正。
寫詞,不是為了揚名的,而是操著寫好詞而努力的。如果寫詞就是為了揚名,會捆住心靈而施展不開手腳。尤其是有了這種思想,就會失去真情與生活的聯系,就會走上獻媚之路,這是最忌諱的。所以在這里就要說,寫詞需要付出真實的情感,需要付出與生活貼近的真實感受。俗話說,傷感多悲詞,有時高興了,反倒不會填詞了,這就是生活。一首詞,就如創詞者,真實的情感、正直的人性,是必備的。
例詞:菩薩蠻 小兒昨夜玩花雪
夢中蹴醒猶思月,小兒窗外堆花雪。便憶少年時,吾還長樂之。
回頭妻笑也,笑我滴饞液。人老已流年,童心何未眠?
例詞:謁金門 冬來早
平中仄(韻),平仄仄平平仄(韻)。中仄中平平仄仄(韻),仄平平仄仄(韻)。
中仄中平中仄(韻),中仄中平平仄(韻)。中仄中平平仄仄(韻),仄平平仄仄(韻)。
冬來早,窗外寒風呼嘯。只道柴薪儲備少,歸人還渺渺。
勿念家中孤灶,唯愿多添衣襖。待到回時托鵲報,橋邊一路掃。
不知不覺談了很多,該收場了。說句題外話,我愛喝口酒,不怕眾人笑話,有時酒勁來的時候,詞性近乎瘋狂。可以這么說,詞與酒是不分家的,或許別人感覺不到,我是深陷其中的。有時,我幾乎是在似醉非醉或似醒非醒之中寫幾句的,立即用筆記下來,如果等到完全清醒時,什么也記不得了。這也是填詞的背景的一個方面,所以說,身邊要隨時帶著紙筆,一有靈感,那怕是一句,也要記下來,慢慢會有用的。這應該是良好的習慣。
最后說一句,對于已走完人生仕途的離職人來說,是人生的又一種追求與享受;對于尚在為生活、仕途與權財而努力奔波的人來說,這是一條痛苦的路,所以,走這條路須有定力,更要有韌勁與獻身精神。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