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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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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野名村 發表時間:2014-02-13 12:3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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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一篇現實生活的真是寫照,趙承浩是大學生,畢業后前途渺茫,便回了下河村的老家,遇見了和他早有夫妻之實的白梅子,她比他大兩歲,一意求婚,可是因為兩個原因承浩并沒有答應:一是他對她沒有激情,二是趙、白兩家有家仇。梅子的父親白世海是蠻橫且又淫亂的土皇帝,仗著姑父的縣長權勢稱霸一方。但梅子死心塌地想跟承浩,在她的幫助之下在城里開了超市,但他看穿了塵世,于糜爛的生活中死去,和白世海等人有著同樣的命運。小說講了三代人的故事,對世人有警示作用。敘述完整,脈絡清晰,揭示了當今社會的陰暗面,但對性事描寫過多,結構上還欠凝練。拜讀欣賞,感謝賜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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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浩是摸著黑回到村里的。 今天的日子對他而言究竟意味著什么他不想做太多的體味,他只知四年的城市生活他要告別了,心愛的戀人也已做了告別,一切對末來美好的憧憬全都成了泡影。曾經自以為榮光的身份——“大學生”而今竟讓自己感到從未有過的壓抑與痛苦。他何曾不望也像別人一樣可衣錦還鄉,可今天歸來的自己竟是如此的灰溜溜——沒有體面的工作、沒有鮮亮的衣服、打了一年的工也不曾掙到太多的錢,就這樣一無所有地回來了。走的時候什么樣子,回來時還是什么樣子。唯所改變的僅是在現在的臉上多了幾分老成,還有就是包里那一紙文憑。為了這張文憑,用了三年時間,花了小五萬塊錢,可到頭來終歸只是一張文憑。為了這張文憑,熬費了自己的青春,可到頭來,終歸只是一張紙,一張蓋了個鋼印的紙。拿著這張紙文不可舞墨,武不可弄槍。他覺得自己上了這么多年的學,真正到了社會上還不如那些初中畢業了就去打工的小青年。好歹人家用他這上高中上大學的這幾年時間已學就一身好手藝。完了再幫別人打上幾年工,苦干上幾年,便可自己開店創業。而自己畢業了卻只能給人家跑保險、跑推銷。想去酒店做服務生人家都嫌自己年齡大呢!自己有的同學為和女友繼續他們的城市戀情,竟跑去物業公司做起了小區保安。還有的白天跑保險,晚上擺地攤。承浩厭倦了這種看似光鮮的生活,他覺得自己現在的生活狀況遠沒有自己堂弟承東來得實在。他覺得也許回到村里,那里還可以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 他不希望讓別人太早地發現他的歸來,也不希望在路上碰到熟人因好奇而對自己究根究底地問,更不希望村里人用滿是狐疑與嘲弄的眼光來打量自己。所以當他下了火車轉了公交來到小鎮,在小鎮的橋頭上又磨蹭了許久,直到天色收了光才慢慢上了回家的路。 火車只通到縣城,縣城有通往小鎮的公交。而從小鎮到村里還要走十多里的沙土路。這段路是沒有公交的。雖然其它地方早已告別了沒有公交與小公路的歷史,但他出生并長大的地方——下河村卻一直如此。這倒不是因省里的行政地圖上找不到他們村的位置,不曾將修路的款項撥下,而是因他們村是他們縣與其它縣、他們鄉與其它鄉打交界的地方。大家都覺得這條路修了也上不了自己的政績榜,沒有政績還不如將這些錢收了自己的腰包合算。反正領導們下來視察自也不會被安排到這個地方,因太是偏遠。久而久之此地的“村村通”便成了歷史遺留。 風是一年一年地刮過,而村莊的面貌卻也是一年年地破敗了,他走著這樣想。 一路走來,只顧低頭。但說也奇怪,何故平日里只有拉煤車跑的沙土路今天竟無名地多了這么多的私家車。天已麻黑,轎車也都開了燈。但他從不去招手搭車,他是怕車上的人認出他。現在村里的人好多從外面回來都會從小鎮打車,而他卻想省了這二十幾塊錢。所以現在的他生怕被別人看到,特別是怕被人家看出他的困窘,他覺自己也是有點自己尊心的。 剛進村,還沒看得到燈火便遠遠地聽到了鎖吶聲。再往前行,便是他記憶中的村莊與村莊的燈火。他抄了小道往自己家來,但越來越近的鎖吶聲、嘻笑聲、鞭炮聲讓他不禁往街上瞧去。但見滿滿的紅燈籠被整齊而成串地掛滿了小街的上空,恰如給小街搭了紅色的頂棚一般。這通紅的燈籠將鄉村的小街映照得像待嫁的小媳婦一樣,一樣的朦朧、一樣的羞澀、一樣的喜慶。他還納悶,想,這是誰家要辦喜事如此張揚。他又暗自埋怨了這通往外界的路沒有修,倒是不知何時反倒把村里的道硬化了。他想這中國人整事就愛走形式看過場,棄大而注小只會給自個臉上抹金。拿了這些錢不能把外面的路修了嗎,為什么先修村里的呢?不就是小領導們想以此做為自已在大領導面前“宣揚”的資本。 他不愿再做多想,因想了也無用反倒自找頭疼。他只顧著匆匆往家里來。一路小心總是怕碰到有認識的村里無聊人。他深知這些人大多都閑得扯淡,成天就愛災樂禍地嘲笑別人家的那點背興事或不盡意的事。當然如若誰家出了一點像樣的事也會被吹得飄上天。如三年前,白三家的小子被省歌舞團選去,便成了一時的新聞。大家都夸白三如何如何地善良,如何如何地積德,如何如何地教子有方。從白三一直夸到白三他爺爺,整得白三那幾天啥事都不想干,成天就愛呆在街上聽大伙的吹捧。瘦弱的他一時竟似有了無限的榮光。人家說:“白三,你小子要走運了,整不了幾年,你也是要跟著往省城里去,去做那大城市人!”白三便笑著露出他那不知生下來是否刷洗過的大長黃牙道:“那咱不敢想,能給咱日后往家里白領個媳婦回來,那便是咱家燒了高香顯了靈哩!”有人看出了他的得意勁便嘲弄道:“是不是你也想著你兒子給你也一塊白領一個回來過夜呀?”“是呀,聽說你小子那玩意還挺會來事,撒出的還盡是好種哩!”有人起哄道。說著有人便將白三從后摟了腰抱住,有人便嘻笑著跑去摸白三褲襠里的活物。 承浩來到自家老屋門前,門是上鎖的。他有鑰匙,但不知是否該打開。門上的鎖鎖了他的家同時也鎖了他看似早已塵封的過往,那里有太多的傷痛。他本是想找一個能給自己安靜的地方來修養他那略顯疲憊而受傷的心,但這緊鎖的門以及這久已鎖閉的過往,卻又是如此的脆弱,他怕自己這輕輕的一推,一切都會倒坍。他猶豫了許久不知自己到底該不該進去。他知道家里久已無人居住,想來,屋里也一定滿是灰塵與蜘網。清冷的屋子與冰冷的炕他不知道自己今晚該如何渡過。他沮喪地將包扔到了地上,蹲下身子便將背靠在了大門的墻上。夜色浸泡了他的心身,蹲在地上靠了墻的他竟泛起睡意。這時隱隱聽巷口傳來兩人說話并腳步聲。是誰他也懶得去理,他閉著自己的眼睛只想歇會。很快人已至前,且一手電的強光白花花地刺向他的眼睛。他下意識地抬手去擋了強光并想看清來者何人。但尚未等他反映過來,就覺腿上被人踢了一下,且一個聲音傳來:“你一個人死呆在這里干嘛?回來也不懂得先去看看人家!”“就是,哥,回來咋不回家呢?一個人呆在這里也不怕涼了感冒!” 人他沒看清楚,但聽聲音他知面前的兩人一是兒時玩伴——梅子,一個是他堂弟——承東。梅子還在用手電對著他照,那手電光里竟似有梅子的眼睛,他不取對視,也不敢伸手推開,只得轉了頭回避。承東卻伸手要將他拉起。承東邊拉他起來邊給他身上拍土邊怪怨道:“要回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也好讓我媽幫你先把炕燒熱了?!薄澳阋舱媸牵愕搅随偵希愦騻€電話,我開摩托去接你,還非得自己走著回來!不是梅姐他哥回來說路上有個人摸黑走著有點像你,我們都還將蒙在鼓里。你也不吱聲,你還真打算今晚就凍死在這里?”他知這是他弟心疼他哩,便勉強地笑了笑。他今天心情實在是不好,所以也實在是懶得說什么。梅子見他起來,便又用在他肩上綿綿地了搗了一下說:“先去我家吧,今晚家里擺席呢,你好歹也去吃點!”他沒有接她的話茬,卻轉身問承東:“我叔我嬸在家不?”還沒等承東開口,梅子便搶了道:“都在我家呢!我老子明天要討那破窯子做老婆了,都在我家幫忙呢!”承浩“哦”了一聲,他似明白點什么,便不再作聲。梅子催他:“走不走呢?”他還是沒有回她,卻問承東有沒有帶鑰匙,說他想先回承東家去,想先去睡覺。梅子見他堅持,便伸手和承東要了鑰匙,回頭對他吩咐道:“你先去我家把你媽先找來,我先陪你哥到你家去?!背袞|領命,便跑著去辦。梅子便拎了地上的包對承浩說:“走,先回去,我有事對你說!”. 一路無言。梅子前面走,他后面隨著。承浩不明白,前面的這個女性,在他的生命中出現,究竟將意味著什么。 一到承東家里,梅子便將包扔到一邊板了臉,如審犯人一樣問到:“為什么我給你寫信你不回?為什么我給你寄去的手機你又退回來?”“你想做陳世美嗎?人家陳世美好歹還是個狀員郎,還受了皇上招見,賜了官品。你咋就不撒泡尿照照自個,你有個啥哩?也就是我瞎了眼一門心思地要跟你,你瞅瞅你家那光景,你再瞅瞅你那熊樣,你也出去了五六年了,找到沒,有人愿意嫁你不?也就是我犯賤,死皮賴臉地要嫁你。這事要擱別人身上,對我這樣,我早找人將他的心掏了,腿打折……”梅子俞說俞恨,俞說俞是來氣。她看承浩一聲不吱,俞發氣怒,便攥了拳在他身上亂搗,邊搗邊罵:“你個木頭,你個木頭!”搗著搗著便爬在了他肩上哭了道:“你咋這般狠心呢!你這心里是吃了鐵還是染了墨……?” 承浩是羞愧的,他不知自己如何來面對面前這個倒在他懷里的人。說不愛她吧,可已經和人家有了夫妻之實,說愛她吧,卻又找不到和她如和李鴻在一起的感覺。他知道,李鴻才是他遇到的真正讓自己動了心的女人。可命運卻便便就是如此捉弄人,真正砬到了心愛的人,而滿世界里看到的便是卑微的自己。他痛恨自己的懦弱,他痛恨自己為什不曾伸手將命運緊緊撐握,而是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人從自己的視線里漸漸遠去。當李鴻打電話告訴他說她要開A城的時候,他的心如刀裂。他急促而顫抖著地問她現在什么地方,說想去見她,哪怕是最后一面,而她卻用滿是幽怨而冰冷地回到:“不用了,我現在火車站,馬上要檢票了”他近乎氣急敗壞地問:“為什么現在才告訴我,為什么?”她說:“你上次不也是無聲無息地了,也不曾告訴我,這次算我們扯平了!”一聲“再見”后隨即就掛了電話。當他想問她要去哪里時,對方的電話里只傳來了冰冷的盲音聲,他痛苦而失落地呆立在公話旁,他覺得那一刻天地沒了顏色。他是多么想對她說:“我愛你”可現在也許永遠都沒了機會。他多想和她說清楚自己為什么上次不辭而別,其實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不辭而別,那是自己去奔喪(他接到了媽媽病逝的消息),他只是不希望將這不幸傳染給她。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現狀究竟拿什么能給她幸福!愛一個人是多么希望她能幸福??勺约含F在連養活自己都是一件困難的事,更不要說一個愛人,一個家庭。他覺得自己是多么想對她負起責任而卻又偏偏不知終該拿什么去對她負起責任。想來愛一個人是一件多深痛的事。 對于李鴻而言他的態度一直是模糊的。他也不知自己該拿什么去和人家表白。李鴻走了,天地黯然。終于有一天他覺得自己的青春期也該結束了。他覺得是自己該開始新生活了的時候了,他決定也一樣離開A城。他知道自己再一個人堅持在城市里也是圖勞的,他覺得像他們這些外來的學生、務工者,對城市而言僅是過客,僅是在青春的記憶中多一道風景而已!城市不屬于他們,城市也不留戀他們! 如果說對李鴻他覺得自己一直是一種負責任的態度的話,那眼前的梅子他卻實實不知自己是對是錯了。 梅子是他兒時的玩伴,小學的同桌,中學的同學。雖然承浩一直覺得梅子他爹就是個十足的惡棍,但梅子卻一直待自己好。他記憶中吃到得第一個桔子就是梅子送給他的。想來那還是小學三年級的事,當他得到人生中的第一個桔子他竟不知如何下口,當然也是梅子教會了他如何吃食。自然兒時的記憶中有著太多的美好,但最讓他不能忘卻還是中學畢業的那個夏天 。那個夏天他和梅子一塊去小城趕廟會,也就在那個夏天他們有了人生的第一次牽手、第一次親嘴,也有了第一次開房的沖動。那一年他十五歲,梅子十七歲。 事后梅子他爹似隱隱地嗅到了一點點氣味,于是將梅子遠遠地送去省城上了衛校,而承浩也去了縣城讀了高中。其間他們也偶有聯系,偶有會面,但畢竟聚少分多。直到他上了大學,他才開始漸漸地反思他和梅子會不會有結果,他們之間這算不算愛情。直到李鴻的出現他才徹底地意識到他和梅子之間只是青春期的一場錯誤。他原本以為時間會沖淡一切,梅子也會在時間和環境的改變中淡忘過去,可他哪曾想都快八年過去了,梅子還是如此死心眼。雖然他覺得現實的生活和理想總是有差距,自己也到了該成家立業的時候,能討到一個老婆和自己過日子,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人活一輩子不全都如此嘛。但眼前的梅子他心里卻總是有個坎。雖然梅子現在俞發地成熟,但他總覺得梅子身上少了點什么。他想了半天,最終想到了一個詞,“性感”。對,就是少了點這個。雖然梅子也是胸大臀圓,但大是大了卻少了精致,少了精致就少了韻味。他覺得一個女人多少總是要有點韻味的。當然將這些全然擱下姑且不論,單就梅子她爹他是打心底里無法接受的。讓自己成天去喊他作爹,這將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自己又怎么能和這樣一個人打成一片混成一家人呢! 在承浩的記憶中梅子他爹就是個流氓、就是個民賊、就是個劊子手。說他是流氓吧,他睡過村里的好多女人。這些承浩聽到過,也見到過。村里不是有“十朵金花”嗎,聽說那就是梅子他爹“冊封”的。梅子她娘聽說是在生梅子時難產,生下梅子便去逝了。他爹自她娘去逝后,卻是俞發地瀟灑。皮鞋總是锃亮,膚也是俞發白凈細膩,只是頭發俞來俞稀疏,隱隱地露出了油亮亮的頭頂。那時承浩還小,有些事不大明白,只是每天早晨小學上自習時總會有“金花”站在梅子家的胡通口張望。一見梅子和他從胡同里出來,人家便會偷偷地溜進去。后來他才明白,原來那是人家去為村長送溫暖去了。后來梅子也有所察覺,便讓他哥從城里買回一條大狼狗,一到晚上便放了滿院地跑。但自從她買了這狗后,他爹就很少在家里過夜了。梅子后來也罵過街,但給他爹送溫曖的婦女卻是來多。因大家都看到“金花”們的老公都在礦上找了好營生,有磅房開票的、有礦上辦采購的、有車隊開車的、有跑賬的、有銷煤的……,很快就都過上了好日子。沒過上好日子的女人們便開始怪怨起自個男人是如何如何地窩囊、如何如何沒眼色、如何如何不會來事。說的男人們心里煩躁便會破口大罵:“誰讓你不長個好B也去找村長!”一聽到這女人們便安靜了、便沉默了、便羞愧了。.不是自個不曾去找過村長,只是自己一無姿色二無腰身三不會溫聲細語四也沒有那撩人的手段,是村長看不上自個哩!每每想到這些女人們便發了恨地罵那些“金花”、罵那些和村長有了“溫暖”的女人們,說;“一個個長著個騷B夾著個狐貍尾巴遲早也得得了性病死了!”但“金花”們卻是俞發地花枝招展,而算不上“金花”的也都一個個“水靈”起來。沾不著村長邊的女人們便急了眼,嚷嚷著對自己家男人說:“老娘不行,那城里不有能行的嘛!你咋就不懂得請村長到城里去洗個桑拿,找個小姐和村長套乎套乎?!蹦腥藗兠D開,便想著法子去找村長。也許就在那時,城里的東北籍婦女便多了起來。 村長姓白,沒正經讀過多少書。但村長有村長的智慧,他總是對同僚們說一句話,他說:“這年頭,官大了咱干不了,但這小官做著容易。你只要學會對上面要恭、要送,對下面要抓要狠,這事就成了。領導的意志不可頂撞,領導的脾氣你得順著,時不時你還得表表你的孝心。但對這幫刁民你就得狠,就得把經濟這權抓緊了。有了錢在手里攥著,這幫泥腿子就會乖乖地跟在你屁股后給你搖尾巴?!?o:p> 村長好婦人,亦好賭。承浩聽他父親講過,有一次剛過了年開學摸底考試,發卷時村長打磕睡,發了卷村長將卷拿在手里朦朧朦朧地就說了一句:“瞧這牌吧臭得!”引得大家哄堂大笑。原來村長還在做著打牌的夢哩! 想來承浩他爹和村長還是同學,只是那時學習不論成績,高中畢業了也沒有高考一說,要升學是要在村里勞動三年后經過村里推薦方可以的。承浩他爹愛看書,勞動不怎積極,自也入不了老村主任的法眼。當然最主要的是當時的老村主任心里恨著他們趙家。原來,那時大家都吃大鍋鈑,但大家又都吃不飽,想來饑餓是當時中國人最大的記憶。承浩他爺爺也不列外。為了不餓著兩孩子,也實在是經不住承浩奶奶磨叨,他爺爺還是乘夜入了庫房盜了公糧。丟了糧食的事很快在村里傳開,而梅子她爺爺剛好又被傳去學習。梅子她奶奶不究詳細,還以為自家老漢是因丟了糧食而被捉拿下了監牢里。久等一天無音訊,又驚又怕的婦人,在晚鈑后安頓好梅子她爹和她姑兩孩子后便用腰帶在自家院里的樹上掛了脖子。自此白家便記了趙家的仇,因梅子她爺爺覺得自己死了老婆,承浩他爺爺便是那罪魁禍首。自此趙家在村里的時日也是俞發艱難。承浩他爺爺知是梅子她爺爺明著暗著地整他們,但又可怒不敢言,便成天尋思著如何翻身報復的法子。先是請佛燒香,接著便是遍訪名師求著整風水。他覺得自家受氣是自家上上下下沒有一個掌權的人哩。他反思了許久也總結了許久,最終得出結論那就是在中國這塊土地上要想不受氣、要想活得有尊嚴夠體面就得家里有掌權的人哩!而自古大凡家里能出個有品階的人一定是要有兩個條件,一是家的祖墳一定要點了好穴,說的土一點就是墳上冒青煙,有青煙罩著,說白了就是要有“氣數”再者就是家里的兒郎要盡十年寒窗識文斷字的苦力。 承浩他爺爺臨終是笑著走的。他覺得自己一生最大的壯舉就是將祖墳重遷了。因遷墳選址時他清清地記得那陰陽先生說過:“此地依山環水,前有照后有靠,墳前有案,當為上穴!”“墳前有案”這不明擺著是說此后家里要出讀書人、要出帶品階的人嘛!“案”是什么?案不就是做官的人用來拍的桌子!每每想到這里承浩他爺爺便會流露出舒展的笑意。 老漢是笑著撒手人寰了??杉暗匠泻扑x完了高中,還是一樣要卷著鋪蓋回村務農。那時各地都大修水利,承浩他爹也被派到壩上去修水庫。承浩他爹是文弱的,且長久油燈下的苦讀,視力也差。在工地上做這些粗苦營生自是吃力。本家長輩有人看著心疼,便去找老村主任求情,說:“能不能讓那讀書人干點記工分的活?”邊說邊指了承浩他爹。梅子她爺爺便瞪了眼怒道:“我看讓那讀書人來干我這村主任的活吧!”長輩被嗆了一鼻子的灰,便垂了頭暗罵:“個老毛驢!” 終于三年過后,上面傳下消息說是全縣要選一批中學畢業且返鄉三年的有志青年去全國各大中專院校繼續深造學習,要各鄉各村擇優推薦。承浩他爹覺得機會來了便跑前跑后四處遞煙請客望能被推薦可一舉脫了農皮出了這山溝??傻搅俗罱K表決的時候老村主任還是將承浩他爹壓下,理由是“消極怠工,無視無產階級水利事業?!苯浟诉@事,承浩他爹是徹底絕望了。入了冬天,他爹咬牙跺腳,心一橫便去報名參了軍。三年后,復員轉業,他爹成了鄉里一名駕駛員,原由是在部隊里混到了一張駕駛證??僧斦嬲伛{車上路,卻發現原來這有駕照的駕駛員竟連方向盤都握不穩。細一問,原來參軍時是炮兵連。但這炮兵連上面有指示,“炮動車動,炮不動車不動”想來當時一無戰爭,二來正逢經濟困難時,這炮自然是不動,二來也無那多的燃油,這車隊自然也就歇著了。駕駛證是有了,但卻很少有真正上車實駕的機會。鄉里有一老駕駛員,卻一直無證,進市里辦事一直無法上路,便有心培養他??梢惶煲估餁w來,承浩他爹竟愣是將車開到了溝沿邊,不是那老駕駛員眼疾手快給他摟了把方向后果還真就不堪設想。自此車是不敢再開了,駕駛證也給了別人頂用,自己再次打了鋪蓋回到了村里。生活又再一次地回到了原點。一切的希望與努力全都成了泡影,不希望面對的人還得繼續面對。此時的老村主任還未將大權交到他兒子,也就是梅子他爹——白世海手上。 白世海為啥叫了白世海?原來白世海生下要起名字,他爹便請了先生測命起字。先生問了生辰,便說此子五行缺水,如若名字里補了“水”可主一生“權財兩旺?!彼銌枺骸澳钱斀袀€白什么水好?”先生笑了道:“‘水’可取江、河、湖、海、淵等字,不必拘泥一‘水’字上!”他爹思了良久便道:“世海如何!”先生數了筆畫數,見一切皆佳,便道:“不錯”這白世海便從此就叫了白世海。這宇宙中這地球上便多了這么一個叫白世海的生命。 說這白世海自高中畢業后,成天游手好閑,不是聚賭就是找村里的姑娘小媳婦們嘮話。他爹看在眼里明在心里,便托人為他四下里物色可娶的女子。說來也怪,說這白世海好色,可當他相了第一個女子時便拍了桌子說;“好!就她了。”這女子日后便是梅子她媽。當下談好了彩禮,娘家人要了一千二百塊人民幣。想來這數在當時已屬大數字,但白世海他爹也沒猶豫便一口應下?;厝ケ闶菗袢兆?、下彩禮。到了良日便派了村里的大拖拉機將女子接來娶進家門。 新婚頭一晚,白世海脫了衣服早已是急不可耐,可新娘子卻只是雙手捂了臉,低首蜷身“吃吃”笑著略做躲閃狀。白世海見新媳婦如此這般俞發地覺得嬌美誘人、俞發地急不可耐。在一陣極短暫的猛烈碰撞后,準確地說在尚未得到任何真正體味時一股如小便感的強流便噴泄而出,接著身子便如一堆亂泥癱泄,之后便是如死一般地昏睡。豎日清晨,當他睜開眼時,發現新娘子已和衣靠著被子端坐在那里。他覺奇怪便問:“你咋起這么?”媳婦略顯疲倦道:“我一夜不曾睡著!”他隨口說:“哪咋不再睡會?”媳婦紅暈了面頰略羞澀對他說:“我還想那樣睡會哩!”白世海不解,問:“哪樣睡?”媳婦俞發紅潤了臉輕聲道:“就像昨晚那樣,你還壓在我身上!”白世海頓解便立馬來了精神。 自此白世海便覺明了一個事理,那就是“這女人們如若有了頭一次,原來也是好這口的!”自此他在村里和老少婆姨們便俞發地大膽。夏天也總是愛在河邊看婦女們洗衣服,但最愛做的事就是趁人家不注意去摸他看得上的別人家的俊媳婦的屁股。接著便是一陣笑罵、一陣追逐,但經得最多的結果便是被婦女們擁著將他推到河里。一個落湯雞浮出水面,緊伴著便是一片婦女們的嬉笑聲。鄉村的快樂就這樣浸蕩在小河邊,年復一年! 時間到了1981年,也就是承浩出生的那年。那些年的時日里“改革”是熱詞,而“將一切工作重點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是所有人的生活重點。全國上下都在轟轟烈烈開展“經濟建設”,而“經濟建設”也如潮水一般涌來。反映遲鈍的人還尚未從階級斗爭中抽身,而有的人已經拎著包開始了個人的“市場經濟”。世道變了,難免有人要觀望,但也不免有先行者 。而下河縣下河鄉兩委班子的領導們卻目光如炬,他們一聲令下,便開了全鄉動員大會。 “我們鄉也要發展鄉鎮企業,重點是煤炭企業。因我們已探明在我們祖輩世代居住的這塊土地下有著巨大的能源儲量,特別是煤炭儲量。用好煤炭,做好煤炭這篇文章是我們下河鄉今后改革開放乃至經濟建設的全部工作重點?!编l黨委書記在全鄉動員大會上如是講。緊接著全鄉要挑先十五名優秀青年派往省城參加全省礦長培訓班學習,以此為日后的煤礦管理儲備人才。此時已在村供銷社做了兩年供銷員的白世海頭腦卻異常清醒,他第一個扛了全羊去央他姐夫去找鄉長報名。他姐夫此時正是他們鄉的宣傳干事。在幾天的焦急等待后,終于傳來消息,說十五名礦長培訓員名單中白世海榜上有名。自此白世海與全鄉的其他十四人便一起開始了這轟轟烈烈的煤老板生涯。 那一年全鄉的老少爺們們雀躍著、歡呼著、奔走相告著,因好日子就要來臨了!那一年全村的老少婆姨們都在自家的大門外紛紛掛起了大紅的紅燈籠。紅燈籠的味道羞澀了鄉村的夜晚卻也點亮了人們久已企盼著能過上好日子的希望。 半年后從省城里歸來的白世海在鄉兩委及他爹的幫助下開始了“下河村煤礦”的籌建工作。三個月后大量的浙江包工人員在村西頭早已選好址的地方開始了主巷道的掘進工作。三年后“下河村煤礦”正式投產。也就是那時村里的人們才發現原來在中國的土地上還有這么一群小個子男人,瘦小的身材大腿上幾乎沒有肉,冬天里也不穿像他們那種厚重的棉褲。但就是這么一群人卻干了他們見都沒見過的工程。同時他們也發現這些外來的浙江人有兩大“好”一“好”吃雞,特別是大公雞。二“好”找小姐,成天有人打了車進城里去找“瀟灑”想來這有能耐的人總是有著與眾不同的地方。 再后來村里的外路人越來越多,有四川的、有內蒙的、有陜西的、有青海的。村里的小飯店、小雜貨鋪,小旅館也漸漸多了起來。在“市場經濟”的帶動下似乎一切都在生長。 也就那時承浩他爹也去求了白世海,也希望能在礦上找點事做。但白世海上學那會就煩他這人,總是在私下里鄙視道:“成天拿本書還自以為是個書生!”今天瞅著這個曾經被自己鄙視過的男人俞發地不想拿正眼瞅他,便悠了嗓子道:“找活,能干點啥呢?要不下夜去吧,現在礦上夜里缺個看門的,順便早上把院里一塊掃掃”無奈,自此承浩他爹便拿起了手電筒也拎起了掃帚。干了幾個月,每每發工資時看到自己拿得最少,心里便無名地失落。終一日,一聲仰天長嘆后扔了掃帚拎起鐵鍬下井做起了鏟煤工。在承浩的記憶中活著的父親是一天比一天消瘦、一天比一天沉默、一天天比一天背駝得厲害。就這樣在時間的奔跑中到了五年后的一天,突然傳來消息說井下出了透水事故,被困十幾人,上報了四五人。但不論多少人,承浩他爹都在其中。幾天不分日夜地搶救后,被困人員終于找到并升井。所幸大多都還有生命體征,但還是死亡三人。而承浩他爹就是三人中一。事后承浩他媽拿到了十二萬算是礦上給他爹的“藏身”費。來安撫的領導們說:“拿著吧,這些已經不錯了,那兩個外鄉人每人只有三萬塊?!贝撕笏麐寣⑦@些存了定期,說是日后供承浩上學或娶妻用,便把承浩寄在他二嬸家自己一個人南下打工去。以后的幾年里,他媽三年或五年回一次,每次回來都會給承浩帶回好多錢。而每次回來也只是叮囑承浩安心上學,日后學點本事,可有個安身立命的依靠。每次見面承浩都想知道他媽在外面做些什么過得可好??伤麐寘s每次都只是笑笑,說:“好著哩!”說完便又禁不住掉起了眼淚。后來承浩長大了便就不再追問,因他知道,在媽媽身上除了日漸增添的歲月留痕外還有一種隱隱而憂傷的胭脂塵粉味道。每每想到這些他就不由地痛恨白世海。雖然醫院給他媽媽最終死亡鑒定書上明確地書了“宮頸癌,于X年X月X日不治身亡”但他還是痛恨白世海。他覺得如果不是白世海狠心讓父親去看場下夜、守門掃院父親會去下井做鏟煤工嗎?如果不是爹出了意外他趁機想解媽媽褲腰帶,他媽會出去做這皮肉生意嗎?他覺得這一切的后果都是白世海一手造就。每每想到這里,在承浩的心里就會燃起仇恨的火苗。當然一心要嫁他的梅子哪里曉得這些因果。 梅子在他肩上靠著抽泣了一陣也漸漸開始平息。他正想將她推開,她卻仰了臉用噙著淚水的眼睛盯著他說:“趙承浩,我告訴你,你這輩子不娶我也休想碰別的女人。你要敢,讓我知道我了,我一定會剁了你這根東西!”說著竟將承浩的下體緊緊地攥在手中。那一刻,承浩浩突然覺得自己徹底地蔫了,他知道梅子不是嚇唬他,這個瘋丫頭急了眼一定會做得出來。 這時院子里傳來了腳步聲。承浩知是嬸子和承東回來了。梅子也松了手,整了整頭發與衣服。嬸子一進門,還未及開口,梅子便說了:“嬸,你先給承浩做點飯,完了再給我整床被子,今晚我也不走了,就和承浩睡承東的屋?!蓖炅擞洲D身對承東說:“東子,你晚上到礦上睡吧!別忘了早起,明天不還有事嘛!”嬸子滿臉堆笑,嘴上卻不知該置可否。承東看著他媽,希望得到答復??梢娝麐尣恢?,也就沒敢挪動。 嬸子是個內蒙女子,身材不算高大但比例勻稱,更偕燒得一手好菜,便在礦上開了個小飯館。白世海自打館開張那天吃過一頓便迷上了嬸子的手藝。從此他自己常去,也陪領導客人去。有時一個人酒足飯飽后便也在飯館的里屋里留宿。有了白世海的關照,承浩他叔便在車隊里做起了隊長。后來嬸子也將飯館擴大,一月五千多薪水從城里請了廚師,并從村里找了三五個和自己說話投機且極能討白世海歡心的老少姐妹們來店幫忙。自己也就順理成章地做起了老板娘。及至承東十五歲時便也就輟學回家在礦上學起了開裝載機。這小伙學習不咋上心,可開起這大家伙卻得心應手,不到半月,便已出師。他們一家自感受白世海恩惠,對梅子也極是從言聽令不敢待慢。但今日事梅子所言卻著實讓嬸子為難。她想,就算你梅子對承浩有意,但畢竟還沒過門。何況自己私下里做主今夜將你倆合房,這事如若白世海知了那還了得。但她又深知梅子這女子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姑奶奶”,一來是有她爹做勢,大家都讓其三分。二來這孩子自小任性,打小沒娘,性格耿,認定了的事那一定是一條道走到黑的主。 梅子見嬸子不言語,便也自覺唐突,又轉言:“嬸子你先做飯吧!實在不行,晚上咱倆一個屋,順便也嘮嘮”嬸子正為難,見梅子又改了口,想事有轉機,便笑著去廚房準備。 飯畢,臨睡前,梅子給承浩拿來五百現鈔,說:“明天我爹設宴請客辦婚事,你也去吧!村里人都去,你若不去反倒不好。去了大家都要隨禮,這五百你也隨了吧,少了免得落人笑話!”承浩沒客氣,想反正你家錢辦你家事,便收了扔在床頭柜上。 第二天一早,承東便開著裝載機“嗚嗚……”地開到了村中央那條硬化了的水泥路出口處,到了地方便橫在那里。原來今天村長大婚,承東早已得令“將路封了,大小車輛一律繞道,將路面清出來,全部擺酒席?!背袞|停了車便招呼著村里礦上的小伙仔們搬桌的搬桌抬凳的抬凳,一百七十多張桌子齊刷刷地布滿了整條街道。這場面說不上奢華但也一定是豪舉。白世??戳艘蝗γ骂W滿意地笑了。 十點鐘過后,各路來賓的各色車輛開始在下河村的小廣場匯集。及至中午已然黑壓壓一片擁堵了整個廣場。村里礦上的大小領導也都在忙著招呼客人。當然客人們也都是大有來頭,有鄉里的正副領導、有派出所的侯所長、有信用社的汪主任、有下河鄉其它各村的支書、村長、治堡主任、財務會計,當然自然也少不了下河鄉的各大煤老板……。但在這些人的前面卻是一精干小伙,眾人隨著小伙,小伙被眾人擁著前行,邊走邊還指指點點似發表著什么。但聽不到內容,只看到后面的眾人一個勁地點頭陪笑。 承浩也在人群中被梅子拉來。梅子要挎著他,但他覺得人太多了不想惹眼。但梅子不依,梅子說:“今我老子成親,其實我也想一塊嫁人哩!”梅子挎了承浩穿梭在人群中想找個安靜的地方,但前面的小舞臺上請來的當地“名角”正嘰哩哇啦地翻唱著“鳳凰傳奇”的歌。音響也開的猛,有時被那聲浪撞上真有穿透心臟的感覺。好不容找了個還算是安靜的角落,剛要坐下,卻又想起一件事,梅子昨晚給他的份子錢他還沒去隨禮呢。隧站了起來,把錢拿了出來,便擠上前去,準備排隊。來隨禮的人太多了,雖然安排了三張桌子、三班人馬來做這收禮工作,但人們還是排起了長隊。等承浩交了禮金返回時,時間已過了正午,但傳下話來,說禮金尚未收齊,一時還無法開席。但有一桌已然唱開了酒令。承浩尋聲望去,正好瞅著那板寸青衣小伙正要摘墨鏡。承浩便問梅子:“那小伙是誰,咋像個黑社會?”梅子也瞅了一眼便不屑道:“我姑夫那司機!確實原先是個混混。但現在的領導就喜歡這樣的人,帶在身邊有安全感!”承浩如有所悟地“哦”了一聲。想“也是,縣長大人的司機,那份量好歹也算得上半個縣長了吧!也難怪這幫人要圍著他?!闭D身,剛好信用社汪主任起身向小伙敬酒,露出了他那肥身軀后一直擋了的細靚妹子。承浩覺眼熟,如若一高中同學,但又覺得不像,畢竟這女大十八變。但這位卻變得有點給人天壤之別的感覺。承浩記憶中的女生青春樸素似還有點小靦腆,但眼前的這位卻已截然不同。他便再問梅子。梅子又是很不屑地說:“信用社新招來的小職員,會騷情,聽說是做了那‘汪老豬’的小三?!薄安贿^也是,這年頭沒有點關系想找點工作哪來那么容易!”梅子又似惋惜地說。她接著說:“剛畢業那會,我爸也張羅著打算花十幾萬托人幫我找工作,但我沒干。找個破工作,花那老多錢,還得成天看著領導臉色,都瘋了嗎?”“你說為啥人人都想進行政事業單位,都想當官哩?做點小生意,安安靜靜地過小日子不也挺好嗎?”“你回來對今后有什么打算沒?比如想干點什么,在哪安家……?”梅子很認真地問。承浩搖了搖頭,他不是沒有考慮,只是現在還不想對誰說什么。 他覺得這年頭沒門沒路做什么都難,更不要是什么小生意。這做小本生意如何辛苦倒大可不必多言,但就這工商稅務你去辦個證都困難。沒證你街上擺攤城管又死盯著你。他覺得這年頭什么事情都變了味道,真是雞無雞味、豬無豬味、人無人味。他覺現在的人瞅著時尚光鮮,其實真正有幸福感的人少。大家為了生存,吃公飯的辦事人員為了搞外快想著法子地在這些前來辦事的小老百姓身上打主意。他們不是沒受過“為人民服務”的思想教育。只是也許他們覺得憑只啥你半文不識倒騰點小買賣就能發財,而我花了那么多的心血精力只能坐在這里掙這點死工資?好歹我找這點工作也是花了錢的,我得想法撈回來。于是他們便板起了臉、想著法子刁難老百姓。而小老百姓要辦事總是受累受氣又花錢。臨了,他們便也想著法子去獲利,養雞養豬的想著法子給雞豬喂藥,只求能快速出欄;賣雞賣豬的便想著法了往肉里打水,只求十塊錢的成本能賣出一百塊錢的利潤……世界就這樣瘋狂地開始運轉起來,為了錢,也為活的有尊嚴,每個人都身陷其中不得自拔。想來物質豐富了人們的生活,也讓人們為了這豐富的生活而不得不想出各種各樣的法子,于是法子多了人與人就變了味道,就變得復雜了、變得淡漠了、也變得更勢利更沒有人情味…… 終于開席了。鞭炮響過,白世海攜著新娘子與大伙見面,并在司儀的主持下簡單地拜了天地。大家都擁著前去目睹這新嫁來的女主人的風姿,只有梅子和承浩在喝悶酒。那些“金花”們也都空前地團結在起,有翻眼的、有劂嘴的、有沖著新娘子唾瓜子皮的、有罵狐貍精的、有罵小騷B的、有罵不得好死的……,總之一下子似有奪夫之恨,恨不得人人前去殺而誅之。承浩也瞅了一眼說:“你爹好福氣!”梅子說:“是福是禍還不知道哩!”承浩說:“你爹越來越來精神了!”梅子說:“就怕是經不住人家折騰!人家東北人,小姐出身,才剛三十出頭,也就比我大幾歲,但對付男人卻滿是手段。我爹也不知落了什把柄,陪了我們一輩子,臨了卻要整這么個貨回家。就怕是日后沒啥好哩!”說畢竟是滿臉惆悵。承浩心里也難過,倆人便不再言語,僅自顧著往各自肚里倒酒。過了一會梅子便紅了眼睛端著酒杯對承浩說:“你再——不——娶——我,我還真——他娘——地沒——地方去了。家里是——不——能待了,我他娘地——真受不了——那賤貨——的叫床聲!明天——你就給我——整房子,我搬——過去——和你——一塊?。 闭f著想要站起來,卻一下子又癱倒在桌子下——是真喝醉了。 第二天,承浩還沒有從昨天的酒精中完全清醒過來,就被梅子給光著身子揭了被子。原來是梅子要他陪自己去信用社存錢去。昨天的份子錢整整收了七十多萬,全被梅子從她爹手里掏了出來。她還不想過早地讓新來的女人把這錢拿了。她要掌著這財權,她覺得只有這樣這個家才不至于散了。 她們從信用卡回來后,梅子又央了她爸兩件事,一是為承浩先在礦上尋點事做,二是自己要去村委會睡他的辦公室。白世海無奈,想“嫁出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雖現還未嫁但這一切都還不得是遲早的事!遂長吁了一聲道:“也好!” 此后的幾日里,梅子一個勁地要承浩向她爸提親。承浩卻總是以無業無房拒絕著。梅子便急眼了,道:“我都二十五了,你現在也回村了,你還要我等到什么時候。再不完婚,再不生孩子你難道想要我三十歲時再生,像我媽一樣難產死了不成?”在梅子的追問下承浩的防線差點就要崩潰了。但他還是不甘心自己的人生就一輩子這樣了,就一輩子和這個女人如此捆綁在一起。他似乎還有自己的夢,他更覺得似乎生命里只有像李鴻那樣的女人才值得相守一生。但梅子不想這些,也不管這些,梅子已將他緊緊地抱著并開始在他臉上一個勁地狂吻。承浩徹底崩潰了,他們又重復了他們十五歲時,那年夏天開房時所發生的事。 事后的一段時間,梅子發現承浩總是少言語,總似不開心。便不耐煩地問:“你這倒底有啥心事哩?你就不能通快放兩屁!你要是不想在村里待了,你吱聲,明我就讓我哥他們給咱城里買房。咱也到城里去做點生意,還愁不能生活了?你要是沒啥不痛快,你就別一天陰沉個臉,吊喪個臉一天也不知給誰看哩?|”承浩也急了眼嚷嚷道:“我個大老爺們,成天被人笑話說是吃軟飯,我他娘地活得憋屈!”梅子便回道:“如若僅是如此,那你實在是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自尋煩惱!”經梅子一說,承浩也覺得自己是否真是庸人自擾了。但他心里卻暗暗地發出一個聲音“憑啥你白世海一家父子兩代人都在村里作威作福,憑啥我就不可以?”原來這才是承浩回到村里的真正目得。也許這也是他作為男人的抱負與理想吧。 承浩注視著村里每一個可供自己發展的機會。但白世海畢竟在村里經營多年,且有他做縣長的姐夫給他撐腰,承浩總是會感到自己有時簡直是妄想。他覺得在村里要想有所發展,一是在村里一定要有威信,二是一定要得到村里領導們的提攜。但自己剛回到村里,而自己給村里人的感覺是這幾年書白讀了。人家別人家的孩子大學畢業后都在城里市里的機關里干事,或者有的都已是領導。像白三的兒子,白世海他姐夫,這些都不是從農村走出去的嗎?為何自己這個讀書人卻偏偏一事無成,還不是和村里那些已不上學的孩子們一樣,無非也是在礦上找點事做。人家好歹還都已掙了幾年的錢,都快夠自個給自個娶下媳婦了,而自己回到村里如若沒有梅子,甚至將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這些也正是他剛回村時走在路上所煩心的事,也正是他停留在小鎮不愿過早地被人發現的原因。而這些也正是現在所困擾他的真正苦惱。自己現在除了沒有展現自己的機會,反倒受到村里人的嘲笑,威信更是不可及的事。至于得到上一輩的提攜, 在他看來更是不可能的事。雖然有梅子在護著自己,但白世海從來都不曾拿正眼瞧過自己。想來若不是白世海寵著女兒,早就將自己收拾了。而自己和白世海的隔閡又是早已種下的事。記得有一次,也是剛過了正月十五要開學時,各村里組織了秧歌隊要在正月十六這天全部聚到鄉里匯演,村里派了卡車要拉鑼鼓過去。承浩正好有一自行車要給他在鄉里住著的姨父送去,便將自行車找人搭在了大卡車上。沒想到白世??吹搅吮阈逼鹆搜劬Τ泻普f:“自古以來是人坐車,還沒聽說過這車坐車的!”承浩聽出了他話里的味道,那時也氣盛便冷冷回道:“自古以來就是人往人脖子上騎,就不該這車往車身上騎一回?”那時的承浩剛好十六歲,他和梅子夏天里發生的事剛好過去半年,此時的梅子已被白世海送去省城。 承浩沉默了,他覺城里村里都似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好在沒多久梅子便給他拿來了縣里轉發的“有關省里招聘‘大學生村官’的通知”。 通知如下: “為加強農村基層組織建設,培養有知識、有文化的新農村建設帶頭人;培養具有堅定理想信念和奉獻精神,對人民群眾有深厚感情的黨政干部后備人才,形成來自基層和生產一線的黨政干部培養鏈;引導高校畢業生轉變就業觀念,面向基層就業創業,到經濟社會發展最需要的地方施展才華,為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實現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宏偉目標提供人才支持和組織保證,決定在全省范圍內開展選聘高校畢業生到村任職工作?,F就做好這項工作提出如下意見:……” 承浩讀罷通知,欣喜若狂。這不正是自已日夜企盼的嗎!他突然想起了了兩句話頓覺極為至理。一句是“個人命運總是與時代命運緊密聯系在一起的”第二句便是“機會總是為有準備的人提供”他覺得機會來了,命運也許將從此改寫。他看了報名起始日期,兩天前已開始,便又痛恨起了這小地方文件傳遞的速度。想“幸虧這報名結束的日期還早,不然這不誤事嗎?”他恨不得馬上就走,現在就去報名。梅子說她也要一塊去,她說她怕他趁機跑了再不回來。 梅子打電話給承東,要他開了礦上的皮卡車陪她們一塊去。及進了城里她說想去看看她哥,已是好久沒去他家里看過了。承東便在一小區門口將她放下便又陪承浩去了縣委組織部。梅子自個順著樓梯上她哥家去。及至門口,她沒按門鈐。她自個有鑰匙,她想給他們來個驚喜??僧斔_門進去,發現客廳里沒有人,有一臥室門虛掩著,似有動靜。她覺著不對勁,難道是進了賊不成?隨手拎了一花瓶輕輕走到門旁猛地將門推開,但眼前的一幕卻差點沒讓她暈厥,她隨即將門緊關上。但片刻的清醒后她猛然一腳再次將門踹開,拎起花瓶便向床上砸去。原來有一野男人正抱著嫂子站在床上高潮哩!一對鴛鴦正似死如仙地癡迷著,突被這不速之客驚擾了,那男人頓時便覺渾身癱軟順勢將她嫂子松手掉在了床上,隨即掠起衣服就想奪門逃出。嫂子似還意猶未盡,張了嘴卻說不出話來,想伸手往住拽那男人,但還是被他逃跑了。梅子見此情形俞發氣不打一處來,遂沖至前去,仰手沖她嫂子便是兩記耳光,完了仍不忘拎起拖鞋沖著那男人頭上扔去。嫂子此時方才清醒,見梅子對她又要動手,忙滾至床邊,從一床頭柜中拿出一小紅本本,睹在梅子眼前讓梅子看。梅子從她子手里抽來細一端詳,原來是一離婚證,證里面的鋼印上清晰地書了她哥的大名。梅子遂頓感無力便跌坐在了床上。嫂子此時才不慌不忙地穿了內褲,戴了胸罩,抽了絲襪,挺著胸晃著臀去了衛生間。梅子追到衛生間問:“那這房子呢?”嫂子蹲在坐便上冷冷道:“歸我了,有法院的判決書。”隨即又說:“你如此冒犯別人的私人空間,很沒教養。我不想再見到你,希望你能很快地消失?!泵纷哟藭r真想把她摁在便池里淹死,但還是將離婚證摔在地上,重重地摔上了她家的門。 原來梅子他哥自他媽死了以后,便被他姑接去在城里上學。他哥自小頑劣,及至中學,便逃學好于街頭游手。十五歲時當起了小混混,十七歲與人斗狠,被人一刀砍中額頭,遂留一疤痕,自此在城里便有了“刀疤”這一名號。及至他姑夫做了縣長這“刀疤”更是張狂不已。有一日,驅一車,載了他表哥,過一路口,闖一紅燈,撞一騎自行車路人。這路人人車皆被撞翻在地。誰想這“刀疤”下車,一不逃逸,二不扶持,卻是對傷者一頓腳踢。有路人見狀極為不平,遂打了110。很快來一小民警,還未及小民警開口,便被“刀疤”揪了衣領問道:“誰讓你來的?知我是誰不?知他是誰不(指了他表哥)?知這車是誰的不?還想混不?你叫什么名字?老子明天就叫你滾人!”表哥給隊長通了電話,隊長電話那頭口口聲聲地唯喏著。很快小民警便被一電話傳了回去。幾天后,這小民警就再也沒有在城里出現過。據說是托人調到了別處。 這“刀疤”自從與他表哥混在一起,便四處打著他姑夫的旗號于人辦事。所辦之事大到城里“公仆”職位升遷,小到小兒新生更名上戶。所辦之事雖不明碼標價,但久之卻也潛自成規。所收財物大多通過表哥轉到姑媽手里,姑媽收了財物便在姑夫枕邊日日吹風,極力促成。一樁做成,便有百人來求,姑媽賬上有了余財便先在城里購房置產,之后便在礦上投資入股。當然這投資入股的名份大多也用了其侄兒的大名。后來聽說全縣上下大小七十多座煤礦全部都有“刀疤”入的股金,這“刀疤”自然也就成了城里名人。當然,這些梅子全然不知,她只是隱約聽說哥在城里有一家洗浴中心、一家酒樓、一家歌舞廳。也只是聽說姑夫在天津、北京、上海、海南四處有房。 梅子想找他哥問問到底出了什么情況,可電話打了半天都是無人接聽。她想姑媽一定知道,可姑媽卻從小不喜歡自己,自己也很少與其來往,現在更是不想聽到她姑媽那副用鼻孔說話的腔調。她想了半天,還是一跺腳再次返回到剛下的樓上。 原來剛才的嫂子已是梅子第三任嫂子。第一任嫂子是哥酒樓里的服務員,人家當時十八歲,剛高中畢業,就被“刀疤”極盡手段娶進屋里??膳觿傋鲂履锊痪镁捅徊槌鋈玖诵圆?。女子羞怒之下卷了錢財便從此不知去向。第二任嫂子是哥在賭桌上認識的豪女。女子自認與哥氣味相投,遂自愿入了哥的懷抱??稍谝淮瓮獬鲦嗡拗懈缇篃o意中撞見嫂子正陪著別的男人叫床(城里有些會所有專為“刀疤”提供的各房間全程監控)。遂女子被哥從客房里揪出塞在車上拉至野外一頓暴打后棄于草叢不置生死。這第三任嫂子聽說是一中學老師。一切皆佳,只是性欲極為旺盛。同為中學老師的前老公因不堪其苦,遂一番努力后協議分手。梅子就納悶,就哥那脾氣性格,咋就能隨便說離婚就離了,還將房子給了人家。她想去問個明白,一并打聽哥的去向。 當她再次打開那扇自己剛甩上的門時,嫂子正于臺前梳妝。梅子盡力地克制著自己情緒并說明來意。嫂子也客氣,沒多說什么,只是很優雅地從一抽屜里取出一紙合同遞于梅子手中。梅子拿來一看,合同竟還做了公證的,其文大致如下 “合同 甲方:(男)xxx 乙方:(女)xxx 因甲方心儀乙方極富母性體態,且因乙方極具心理學知識,故甲方對乙方傾慕日久。今有幸結為夫婦,甲方極愿遵守乙方提出的如下要求。如甲方不能如實履行,乙方有權提出分手。且甲方自愿將現有住房一套歸于乙方所有?;楹蠓课莓a權變更以此為據。 (一)因甲方曾有不潔性史,故婚后性生活時務必戴套。 (二)婚后甲方不得再與其他異性發生性關系。 (三)婚后甲方務必戒毒。 (四)婚后甲方務必戒賭。 (五)婚后甲方務必極盡夫道。 以上諸條甲方務必無條件執行,如有一違約,乙方可以此為據自行申請法院裁決。 (另,附一已打印好的婚協議,甲方已在其上簽字畫押。乙方可隨時提出離婚并自行簽字畫押。) 簽字處:xxx xxx x年 x月 x日” 梅子讀罷心生酸楚,想,原來在哥那狂暴粗野的心里僅幕一“極富母性體態”的女人。她心里滿是說不出的滋味,想“哥張狂一世,臨了卻被一如此女人降服”遂問道:“我哥現在在哪?”嫂子答:“已被我送去戒毒所,想來一時也出不來?!泵纷訜o語,遂將此房的鑰匙留下,悵然退出房門。 一個多月過后,大學生村官的筆試成績終于公布,此次沒有按“通知”的形式下發,而是直接刊在當日的報紙上。梅子第一時間拿著報紙跑去找承浩。承浩接過報紙看到自己的名字赫然前列。準確地說是全縣第二,與第一名僅兩分之差。承浩又仔細地全篇看了一遍。確實是全縣一千七百多考生,自己的名字的確排在第二位,因他在后面再沒有找到與自己同名同姓的名字。他確認了排在第二位的那名字就是自己的??戳T他將報紙蓋在了臉上,那一刻他竟有點想哭的味道。此時的梅子眼睛里已滿是光芒,她突然覺得此時的承浩似一下子偉岸了,一下子更高大了,一下子更值得有擁有了。她突然覺得自己這么多年的堅持是值得的。 二十多天后就是面試的日子。承浩不明白,為什么這筆試過后面試要等這么長的時間。其間他也聽到不少傳言,說:“這面試得找人花錢,現在這年頭雖天天叫喊著素質教育素質教育,可真要到了關鍵點上,全都是在拼爹哩!沒爹沒錢沒背景全是瞎扯淡。凡是面試入圍的,不論你筆試考了多少分,只要肯跑動,哪怕你是最后一位在面試中也會有被第一個選中的可能。”承浩聽了不置可否。他想,不可能吧,這都見了報的事,如果前三名全都像自己一樣沒爹沒錢沒背景,全都淘汰了,那縣里不是往出整笑話嗎!他甚至鄙視起說這些話的人,想:“這些人是不是專門傳著風地想在自己身上撈一筆呢?”“做夢去吧!”他想。 其間梅子也找過他,和他商量是不是也要找她表哥幫幫忙。承浩阻止了她,說:“本來咱現在有優勢,畢竟成績在哪擱著呢。萬一咱整點歪門邪道,露了把柄,被別人揪住了,反倒不好!”梅子一聽也覺有理,遂伸手與承浩擊掌,說:“我相信你!” 可真到了面試那一天,承浩卻有點忐忑了。一百七十多面試入圍者,分作三天三個批次。而每個批次又分作上下午進行。面試的地點也不在城里,是在一座距城里五十多里外的一座煤礦的辦公樓里。當天當次的面試入圍者全部被關在一個封閉的辦公室里,門口還站了武警。上廁所是要武警陪著得,電話也已被屏蔽。面試前每人到臺前抽一支鉛筆,鉛筆的上端用白膠布纏了一圈,在白膠布上有一數字,那就是自己的面試入場號。 不知是屋里人多還是天熱,承浩總覺手心有汗,額頭上也是。終于輪到自己,被一人帶著穿過封閉的走廊,來到另一大辦公室前,門前又有一人,將他攔下并示意他稍等,原來前一位面試者正在進行中。承浩的心跳俞發地在加快,隱隱地更似有了小便的感覺。他在自己手上扭了一下,想要暗示自己要鎮靜。此時前一位已經出來,只聽屋里傳出一聲,“下一位請進”。承浩的心跳便再次加快。 他閉著眼睛做了一次深呼吸便推門進去。只見屋里一大環形會議桌,桌上已滿是人,沒一個自己認識,準備確地說他都沒敢去認。見桌北角有一空位,想來是為面試者留著,便在那站了向大家鞠躬。又有一聲音傳來說:“請坐”。承浩便坐了。在他面前有兩張紙,一張試題紙,一張白紙。承浩先看了試題,如下: “第一,如果你有幸被選為大學生村官,你將得到哪煅練?這些煅練對你以后的人生將產生什么影響? 第二,你參加過其它的面試考試嗎?對本次考試你如何認為?” 承浩做了簡單的思考后便開始了答題,他說: “如果我有幸被選為大學生村官,我得到的最大的煅練將是更進一步了解基層、了解農村,將進一步地了解我們的農民,了解我們的農耕文化。都說是人民創造了歷史,而我們歷史更準確地說是經歷了漫長農業史,農民在歷史的發展中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在歷次的農民起義與朝代更迭中無處不可看到農民的身影。在漫長的歷史勞作中更是創造了無數的輝煌。在他們的身上滿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與美德,他們勤勞善良,他們質樸大度,至今這些長在中國人骨子里的東西至今仍在影響著我們每一代人。至于對我今后的人生所產生的影響,我想有了這些他會時刻讓我清醒地認識到我是一個中國人,也是一個農民的兒子,他將永遠不會讓我喪失做人應有的良知與道德標準。 第二個問題,我沒有參加過任何面試考試。對于這次考試,我想在本著公平公正的原則下本次招考一定會圓滿成功。” “ 回答完畢”覺得自己答完了他說,遂又鞠躬?!罢埧忌藞??!甭曇粼俅蝹鱽?。承浩便退了出去,可他臨到最后也不知究竟是桌上的哪一位在說話。出了場外,前一位面試者又進去了。原來他在等分數。承浩便也學著站在那里。等下一面試者出來后,他也學著再次進去,他聽到了評委給出的最終分“七十九點五分”那一刻,承浩覺得自己大多是沒戲了,因他今天來的時時候也似隱隱聽到別人議論,大意是面試的分數基本控制在八十分左右。 面試結束者又全被另一人帶到另一封閉房間,直至全部結束后統一放開。他出來后便一直沮喪著。梅子和承東一直在外面等著,見他出來了忙上前詳問,見他情緒不高,梅子便想寬慰他,“說,這也沒什么大不了得吧,又不會成為國家正式人員,每月聽說還掙不了幾個錢。是你想考,我看考上考不上都無所謂。”承浩不言語,想,只能無所謂了,還能咋地! 在承浩還沒有等來面試的任何消息時,白世海卻在村委會用大喇叭喊話了,說縣里為村里派下一位大學生村官,希望待在家里不是很忙的老少爺們、廣大婦女同志們能盡快到村委會的院里結合,和新派來的村主任肋理認識一下,同時也表示一下簡單的歡迎。承浩聽到這個消息,原本還對”村官“抱著的一絲希望,一下子徹底破滅了。他一下子覺得什么都不想干了,只想好好睡一場。但還是又掙扎著起來,他想去看看新來的這“村官”究竟是個什么樣子??僧斔チ艘磺疲故莻€女娃娃,看上去比自己小一點,還是一副學生模樣。看著她承浩竟又想起了李鴻,在她的身上竟似隱隱地有一點李鴻的影子。承浩便不在言語了,返了回去,拉了被子就蒙頭大睡了。晚上梅子來看他,他竟將梅子一把拉進被窩里。那晚,他在梅子身上一次又一次地發泄著。朦朧中梅子喊他的名字,而他的腦子里卻是一次又一次李鴻或女村官的影子。 女村官來到村里后不久便忙著做家訪、訪貧困,在白世海的幫助下組織過一次全村大掃除。再就是每天用大喇叭放點音樂,下午又組織了村里的婦女們在材委會的院里學起了跳舞。可沒新鮮幾天,婦女們愛打麻將的又打起了麻將,愛竄門的又開始竄門,開飯店的還得忙著去做生意,家里有老公上班的還得忙著回去給老公做飯。只有村里的傻仙花每天頭上插朵絲花會準時出現。女村官見此情景便也沒了興心。無聊中便找了梅子來嘮。后來聽說承浩也參加了村官考試便和承浩也熟了。再后來就干脆不找梅子只和承浩聊。但很快發現每次和承浩正聊得正開心的時候,梅子便會在門口出現。梅子來了一不進屋二不說話,僅是邊磕瓜子邊將瓜子皮沖著承浩唾。每次這樣承浩便只得灰溜溜地從門口鉆出去。女村官便納悶,想,也沒什么呀,只不是一場友好而熱烈的交談嘛!何至于此。她還是會找承浩來聊,但梅子卻沒再有出現??墒呛镁安婚L,很快,女村官就發現在村委會大院女廁所入口的大樹下多了一條大狼狗。每每想去如廁都會被堵了回來。想去找白世海問問這到底什么情況,卻哪里都找不到他的人。有一次女村官都快急得尿褲子了,卻還是被那大狼狗伸出的大長舌頭給嚇了回來。無奈,只得急著跑回了屋,將門反鎖拉窗簾,找一食品袋套在了洗腳盆上,總算是痛痛快快地方便了一回。事畢,瞅著四下無人,便將袋子從后窗扔了出去。 就這樣堅持了兩個月,終于等到了白世海的出現,便沒啥好心情地對白世海說:“白叔,家里有事,我得回去一趟,可能一時還回不來?!卑资篮0筒坏盟R上消失。心里想著臉上攤笑嘴上卻說:“沒事!你只管忙你的,村里給你的生活補助一定會按時打你卡上。行李要一塊帶走不?我派車給你送回去?”自此女村官便很少再來。再后來聽說人家他爸給她在省城銀行里安排了工作。當然狼狗也很快被便梅子給牽了回去。 考村官的事破滅了,女村官也走了,承浩覺自己的生活一輩子也就是這樣了。在與梅子的一場性事后,承浩終于對梅子說:“我們明天結婚吧!”那一刻梅子竟抱著承浩放聲地哭了,想來在她心里久已壓抑著的情緒終于得到了釋放。那一夜,她爬在承浩身上緊緊地抱著他,說:“真想一輩子就這樣,永不分開!” 很快在下河村又是一場隆重而盛大的婚禮。當然操辦者自然是白世海。本來承浩不想太張揚,但梅子卻說,她爹說了,放出去的禮金得趁機收回來!承浩便不言語了。他想,也是,就白世海那人,村民們就退耕還林上面發下的那幾袋破白面他都要偷著拉去賣了,這么個撈錢機會他能放過了?想來自己只不過是個配角,愛咋整咋整,隨你! 三個月后,承浩隨梅子來城里一新開盤的樓房看房子。售樓小姐甚熱情地招待了。梅子簡單地看了一圈便定了臨街處的一套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她要了五層。承浩提醒他說是不太高了, 上樓費勁。她說:“人往高處走,費勁就費勁吧!”臨了,她又相中了樓下可做商鋪的門面房。小姐報了單價,每平米5000多,每套80多平米。說現在優惠,團購可打折。梅子問:“要五套算不算團購?”售樓小姐聽罷滿是驚訝,問:“您是說要五套嗎?”梅子點頭。承浩用腳踢了踢她坐的凳子,想要提醒她??擅纷宇^都沒回。售樓小姐馬上來了更大的熱情一個勁地點頭道:“算,當然算!”,很快便拿出了計算機飛快地點著在給梅子做起預算來。一會便得出結果,大約兩百萬。梅子掏了卡,辦了首付,拿了手續。承浩急得幾次想阻止,但廣眾之下,又不便多言。 一年多后,當她們再來領房時,售樓小姐告訴他們商鋪的均價已漲到8000多一平米。梅子不懂得什么市場經濟、城鎮建設,只是覺得現在從農村涌入城里的人越來越多。人多了就會有需求,有需求就會有競爭。但在土地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在日漸龐大的人類需求中,房子只能越蓋越高,而房價也自然是越來越高。 幾個月后,梅子在自己的商鋪里開了一家小超市,其它全陪租了出去。又過了幾個月,超市來一說是“今梅郎”的業務員。當對產品做了詳細介紹后,梅子當下拍板“先整十萬塊的試試!”十萬塊的產品分別為七萬多的方便面、兩萬塊的礦泉水、三萬塊的各色冷飲。隨后梅子買了兩間車庫以做庫房,又買了三臺面包車,招了三名司機、三名業務員便開始了她的代理商生意。 又是一年多過去,她手上已握著包括方便面、礦泉水、冷飲、罐頭、白啤酒、火腿腸等七八個拳頭產品。承浩也已淡忘了考村官的那點不快。他現在只管記賬,沒事了就點點貨。 慢慢地承浩和身體日漸發福,消費觀念也日漸上檔次。他買了車,也穿各種品牌,手機更是換了又換。以前理發總找五塊的地方去,現在沒有三十塊的服務他不會上門。但就這樣總覺著日子里少點什么。他絞盡腦汁地想,終于想到一個詞,“激情”,對,就是這個東西。他煩膩了梅子的身體,他更煩膩了她的強勢。為什么伙計們總是“梅姐梅姐”地喊,卻從來沒人喊自已“趙老板”難道自己不算是個老板嗎?他覺得自己被這平淡的生活都快麻木成一機器了,他想找點刺激,他覺如若這生活里自己再找不到一點什么可讓自己興奮的事,那自己真和死了無有二般。想著想著便來至一家舞廳。推門進去,里面滿是衣著時尚且到處都散著淡淡幽香的女子。承浩頭一回知道,原來在生活中還有如此香艷的居所。從此承浩便迷上了舞廳。女子們都愛陪他跳舞,因他出手闊綽卻還有一種別樣的味道。慢慢地他的電話中存了好多她們的電話號碼。他陪她們吃過飯,也載著她們在野外玩過車震。有了這些快活他突然覺得人生是如此地刺激如此地有味道。再后來他也開始了上網。上了網他才知道網絡里的世界更神奇。他有的是文彩,與這些陌生的女子們聊,也俞發地刺激了他的幽默細胞。網友也在一天天地多了起來。有在聊了幾天后便欲生死相許的“有緣人”也有聊著聊著便欲恨不得馬上在一起的“有情人”他偷摸著也去與網友見面。有讓他失望的,也有一見如故激情難耐便一起去開了房的。每每快活之后他便會想起一句圣賢話,說:“人生之快樂事有二。一曰在圣賢之書里,一曰在女人之胸脯上?!泵棵肯氲竭@里他便會泛出會心得笑。 梅子也漸漸地覺到了承浩的變化,每次承浩從外面回來她都會翻看他的手機,嗅他身上的味道,查看他包里的鈔票。但承浩每次回來之前都會極小心地將這一切偽裝好。晚上,梅子洗了身子,說:“結婚這么久,再不要個孩子別人還以為我是個男人,還以為我沒長那東西,還以為我是個怪物。”說著就想摸他,可他卻總是馬上翻了身子,說:“改天吧,好累!”可梅子不依,真就唬了臉說:“不要讓我發火!”他不想半夜了還爭吵,便重新仰面躺了??扇斡伤绾螕崤?、如何挑逗,他那東西卻總是打不起精神。梅子便煩燥了,沒好氣地捶床、踢被子、甩枕頭 ……很快承浩便死死地睡去,而梅子卻一夜輾轉。漸漸地梅子學會了抽煙。 她三天沒去超市了,她不知自己如此賣力地活著究竟圖什么。她對著鏡子發呆,鏡子里的女人頭發凌亂、臉色油蠟、體型臃腫。這樣的女人確實不值的疼愛,她自己也覺得。 一個星期后,梅子重新從樓上走下。她先去了電視臺,打了一招聘超市經理的廣告,隨后就去了美容院。從此練瑜伽、做美容就是梅子的全部生活。梅子在一天天地改變自己,她覺女人就該有女人的使命,女人的樣子。上帝創造女人不是讓女人們來做這當牛做馬來且做這“苦力漢子”的事,而是要女人們來妖嬈的。只有女人們自己妖嬈了,男人們才會對自己上心,才會再回到身邊。 而承浩在經歷了一場場的性事后,也一天天地勞累了心身。他覺著自己似已開始脫發,腰也總是隱隱酸疼,且渾身無力。他覺得上帝給了人類行樂的同時,也給了人類創造死忘的深淵。他覺得與自己有過快樂的每一位女子,白日里與自己恩愛甜蜜,夜里卻總如“鬼魅”一般樸來向自己吸血蝕骨。他開始厭惡那些妖艷的女子,也開始厭惡了這男女間的事。有時他覺得人其實真可笑,在未經男女事之前如狼似虎,還不知有威猛多急切,可一旦做過了,想來卻甚是無味,尚不如吃一腌菜來的入味。有時他更覺得這男人也許一生都是為了這無味的性欲奔波著,這無味的性欲生了滅,滅了生,而最終的生命也將為這生滅輪回的性欲所吞噬。有時他也困惑,他覺得這女人們都花枝招展地將自己收拾著,為了什么?難道真是為了更多地吸引男人們并從其身上吸吮更多的血漿?難道這上帝在創造人類時,真為這男女們各自注入了不同的使命,每個人每代人都輪回于這著使命中,不得逃脫。 經歷了這些他開始重新審視梅子,他覺得如果今生有愧,那梅子將是他唯一對不起的人。他覺得自己也確實該和梅子有個孩子了,這樣如果有一天自己萬一有了意外,也算是對梅子有個交待。 那天夜里,他主動要了梅子,那天他也沒有再戴套。那一夜梅子也很投入,神情里滿是迷離。 三個月后,梅子的肚子漸漸隆顯。也就在這幾天,當地新聞里播了一消息,說新上任的副市長在自家小區的便道上被人用一鐵錘擊斃。于是坊間便一時有了諸多傳聞。一說是市長情婦的老公向其索財不得怒而殺之。一說是一包工頭因在其手上做了工程被賴了賬,怒而殺之。一說是一親戚因為其子女找工作花了很多錢而事卻未如所愿遂怒而殺之。但不論如何怒而殺之是不諍的事實。梅子看了怔怔地不相信這是事實。承浩看了卻說:“個什么東西!”但梅子還是為其焚香叩首做了祭拜。她想,不論如何也是自個姑夫。 原來縣長在位日久,覺也該到了抽身的時候。時值礦難頻發、國家對環境治理日漸重視,對能源污染嚴重型企業日漸打壓。姑夫也漸感壓力日大而油水日少。遂將目光轉向對縣城改造,想以此為突破口,撈點政績以助高升。 但剛上手便覺困難,因要改造難免要拆遷。而拆遷中不是碰到了這位副縣長的老娘不想搬離就是碰到了那位副主席的老丈娘要高價補償。當然潑婦無賴釘子戶更是不計其數。領導心煩了,便在轄區地圖上一瞅,馬上眼界開闊。不是要加快小城鎮人居環境建設嗎,何不于無人處建兩公園。遂大手一揮便在十里河畔、東山頂上開工動土。 一年之后,公園落成??h長便成天陪著各方各級同僚、上級觀光報道。一番宣傳后,縣長經半月公示后做起了副市長。誰知上任不久就亡命于一大鐵錘下。想來算計一生卻不曾想落一如此下場。副市長亡了后,夫人便隨子離了本地不知去向。 很快,梅子到了臨產的時日。梅子堅持要求順產。因她最近總看動物世界,她覺得這動物世界要比人類世界要好,因動物所有的活動都在尊從自然。而人類看似創造者其實真破壞者。就說這生孩子,本將是一很自然過程,而現人類卻非要改變這自然過程,非要整一手術。梅子就極反感??舍t生總是有很多理由,承浩終于害怕了,同意剖腹。他主要是擔心梅子年齡偏大。醫生見承浩點了頭便收了紅包屁顛顛地跑去準備。承浩見梅子不高興便對她說:“醫生說了,給咱特殊服務,要讓他們主任上臺,你放心吧!”梅子還是不高興,她想,特殊服務!是我們特殊消費吧。主任是一千塊的紅包,醫生的五百,藥劑師與麻醉師各三百,花這么多能不給個特殊服務嗎! 孩子生了的第一件事梅子便催促承浩起名字。承浩想了半天便說了“步聞”二字。他想,先圣云:“學而優則仕”現如今學而優也不得仕。如若不得仕,還不如不文的好。他是取了“不文”的諧音。只是在梅子聽來,這記憶中似有“馬步芳、步驚云、聞一多”等諸多人名,她覺得“趙步聞”這名字“響”遂投來了贊許的目光,可承浩心里卻泛起了苦澀的味道。 梅子想把自己生子的消息告訴父親,只是父親已于前年去了海南。原來最近煤炭行業不景氣,且總是事故頻發,再加上最近中央查得緊,遂將村中事務全部推手攜了嬌妻遠遁海南??伤€是通了父親的電話。只是奇怪對方總是顯示關機。梅子突然緊張起來,她開始想象父親是否遭了各種可怕后果。 幾天后,梅了竟意外收到一快遞,打開一看,是一信封。拆了,有一銀行卡并一短箋。梅子一看是父親手跡,其文如下:“梅子,請原諒爹不能一直陪你。你讀此信時,也許爹已非人間一人。爹只恨當初未聽你言,娶一妖婦入門,如今命喪其手,財物全無。僅有此五百萬留于我兒,唯望皆好!”讀罷梅子已淚如雨下泣不成聲??蕻?,她要承浩為其買一海南地圖,圖上置一父親生前照片,桌上擺設糕點果品,遂焚香叩首為父祈禱。 原來白世海所娶之妻乃是一東北小姐。一次偶遇,初試便為其叫床之聲所銷魂。后久迷其聲更欲夜夜歡歌,遂不惜重金將其娶回。哪知此小姐家中有夫有兒,見白世海財厚便欲圖之。先是與其辦了結婚證,再便是夜夜與其糾纏。這白世海本是半百之人,哪里經得起如些消耗,遂久之便現諸多虛證。但婦人不依,總是夜夜為其服下“壯藥”,如此這般于去年也就在他們剛去海南不久這白世海便成了重癥尿毒癥患者。當其回過神來,為時已晚,遂極盡全力偷著為梅子爭了這五百萬。 父親走了,哥尚于戒毒所。她看著兒子,便覺這是她今后唯一依靠。梅子將身心全部撲在帶孩子事上。超市她已不再牽掛,全托了承浩。聽說新來一業務員是個女大學生似和承浩廝混,梅子也懶得操心。如若以前,她定會操刀與其尋命。以前曾就有一次因承浩夜不歸宿,梅子正發火時見電視里播男女親熱鏡頭遂操刀將電視“斬首”。而今她覺,人活著不就這樣,無論是誰不就是求個吃飯睡覺嗎?如若人人皆做了和尚,男人們不再有欲望,塵根也都安分了、枯萎了,那世界真不知該要什么樣。反正自己現已做了母親,有了兒子,她覺得除了兒子其他都是無所謂的事。 現在她無事就愛看動物世界。這動物世界竟似也被她看出點門道。她覺,這獅王爭雄、羚羊角斗,最終不就是為了爭這生存權、爭這交配權嗎。她想動物尚且如此,人類又何嘗不是。人類的每一場戰爭、 每一出陰謀、每一次明爭暗斗,不就是爭權、爭利、爭女人嘛!如若男人們不再為了女人而廝殺,不再為了欲望而努力,這世界也沒了弱肉強食沒了適者生存,這世界將還會如此多彩嗎?而世界上的女人們妖艷地活著不就是希望引起男人們的觀注、男人們的角斗、男人們的追遂嗎?若得不到男人們的觀注,也沒有男人們來追遂,想來這女人也是悲哀的、也是孤獨的。男人們的角遂、男人們的廝殺說白不就是為了活著能擁有更多更好的女人們嗎?欲望驅使著男人們流血流汗地活著,想來這欲望便是男人們活著的動力。如若沒有了欲望也沒有了女人們,男人們還會覺得尊嚴重要嗎?還會覺得生存重要嗎?想來,如若世界上沒有妖艷的女人們 ,這男人們的生命也一定是枯萎的、也一定是死寂的。想來上帝創造了女人們就是為了讓男們有奮斗的欲望而讓其妖艷的。想來,如若能能妖艷地活著這大概也便是女人們的使命了。她想如若這世界好比一座森林,如若那男人們是森林里的獰獵者,那女人們便一定要是那游蕩于森林里精靈。她們光滑的胴體如水一樣清澈、蕩漾、柔軟、無力卻同時也必將是男人們時間與生命的終結點。想著這些,梅子便不再煩心承浩的所為。她覺得在女人身上去消耗大概也是男人們活著的使命。 又是幾月過去,眼看就到年三十。一天梅子看著日漸長大的小步聞,突覺心血來潮。說今年想于門前掛幾大紅燈籠。說幾日里總是夢到兒時下河村過年時家家戶戶掛紅燈籠的喜慶勁。她便要承浩去買。承浩幾年來總是吃多而少動,身子俞發肥胖而慵懶,加上幾日總是隱隱地胸口疼,便欲推諉。但梅子不依,說:“你對我不上心也罷,難道對兒子也不上心嗎?過年了整點喜慶勁不就是想哄他開心嗎”承浩拗不過,便出門去辦。 及至回來掛畢,突覺胸口疼得厲害,一時似又有要急上廁所的感覺。當他扶著墻回到屋里蹲在坐便上,豆大的汗珠頓時便凝滿額頭,胸口更是疼得利害。他想喊梅子來,可未等開口便一頭栽倒在地。幾分鐘后,當他再次醒來,疼痛已讓他無法站起,他想爬著出來,又想喊梅子??勺鞆埩税胩炀拱l不出一點聲音。當梅子發現他倒在地上,想扶,卻又扶不動。此時的承浩已開始眼往上吊,從未經見過的狀況讓梅子驚慌失措,她一個勁地哭喊著承浩的名字?;艁y中忙推開前窗玻璃,瘋了般地向超市喊:“快來人!”當大家驚慌著將承浩送往醫院,承浩竟已開始抽搐、吐沫。兩個小時過后,當市里的專家匆忙趕到便急著進入搶救室。但沒多久,醫生們便出來了,個個神情凝重。 也就那天,承浩離開了人世界。一場突發的“心梗”奪去了他的生命。 七天后梅子將他的棺槨護送著回到了下河村并將其葬于下河村的祖墳里。 臨了在承浩就要被放入棺材時,梅子在他新換的衣服上放了一張用黃表紙寫的紙條,上面書了:“生有何樂,死亦何苦!”八個字。 城里,他們家的紅燈籠一直亮著。也就在那年三十那天晚上,天空竟無端地飄起了雪。雪的來臨再次迷漫了天地也朦朧了紅燈籠。燈籠處的夜色羞澀著也濕潤著。 這場雪就如此下著竟沒了停的意思。就這般竟從初一一直下到了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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