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洋
夏去秋來,在秋風秋雨愁煞人的日子里,那心底里已漸行漸遠的詩意,仿佛正一點一點地回還。這時,閱讀一本詩集當是最好的選擇。立于書柜前,驀然,《闖入城市的牧羊人》定格了我的眼神,手隨心到,抽取而出。
這部文集的作者、蒙古族詩人包國軍是我的老友。早在多年以前,他那表現草原壯闊之美的詩,就曾給過我無數次遐思、無數次憧憬、無數次午夜夢回。在距首次閱讀這本文集五年后的一個初秋的下午,我再次來到詩人的草原,再次望見一個牧羊人,在大口暢飲一碗馬奶酒后,豪情萬丈地揮手作別蒙古包,瀟灑地跨上一匹駿馬,向南而馳,用詩歌開道,躍過羊群,跨過草原,一路奔馳到了南方,在地域的轉換中,完成他內心最初對命運的冀望。這當然也是時代的發展所賦予作者特有的精神特質。
這是詩人的第一部詩歌、散文詩及散文的合集。通讀全書,我再次感受到了作者善于抒情的特長。不論是“帶你去草原”“再回到從前”“路上的吟唱”的詩歌部分,或“等你CALL我”的散文詩部分,還是“酸甜人生”的散文一輯中,作者借助抒情的極致發揮,把草原的美、城市的繁華及異鄉之旅的百味人生,表達得淋漓盡致,讓人不禁為之著迷。
首先著迷于作者詩歌里對水草豐美的草原所描繪出的繪畫美。如:“我一直舍不得離開呼倫貝爾/我在那里寫詩或者流浪/偶爾也清點一下我的羊/它們白云般地貼著水草飛翔……”“提起牧羊/能有什么比它讓我們更直接地深入家園/風吹草低/民歌隱隱而唱……”“父親擠牛奶時/民歌的香氣/在指尖撒歡/大純如玉/覆手之間/民歌順手而下……”
其次著迷于作者對真情所謳歌出的音樂美。如:“父親/草原上的一棵草/曾經肥壯過大草原/讓所有的牛羊都過目不忘/如今在沒有牧歌的城市/很瘦地生長”“在這樣的冬天想起故鄉/想起那個飄雪的小城/熟悉的街道/有一個女人/走在去郵局的路上/那是我的母親,在冬天/她用我的名字取暖……”
然后著迷于作者對百味人生親身體驗所抒發出的煙火美。如:散文《簡單的幸福》,透過字里行間,我讀到了一位在異鄉奮進向上的好兒子,當自己努力打拼稍微安穩后,便把幾千里之外的母親接到身邊。但因大多時間忙于工作而疏于陪伴母親,他時常感到自責。于是,他把陪母親吃一頓飯的時光,看成是一件幸福的事。
是的,沒有品嘗過人生百味,哪懂得尋常日子的珍貴呢?
再看《“底層人”的人情》,文中描述了一拾荒者被一位推著小車賣酸辣粉的同鄉所關懷,認真調制一盒愛心酸辣粉免費奉上。這時,“撿垃圾的男子慌張地從垃圾屋里出來,見到遞過來的飯盒,他遲疑了一下。男子使勁地搓了搓手上的污物,接過飯盒……一只手從褲袋里摸出兩張一元的紙幣,遞給賣酸辣粉的老鄉。最終在老鄉的‘呵斥’聲中,拾荒男子紅著臉收下了老鄉的這份人情。”讀到此處,感動一詞已經顯得銹跡滯鈍。曾幾何時,我們的生活越來越好,人情卻越來越淡薄,虛假的笑容和言語已司空見慣。但這樣的真情,在作者如此細膩、如此樸素、如此真實的描寫下,不禁能清晰地看出作者本身對日常“底層”群體的關愛,由此影射出作者對“底層”世界所傾注的一份特殊的真情。
縱觀整本文集,真情、真愛和真善美構成了它的底色。一如作者在《核桃的笑容》一文結尾的一句經典之語—“我收下了那只核桃,從此記住了一個農民的笑容,這笑容像核桃那樣雕刻著生命的皺褶。”像這樣閃著質樸之光又無比珍貴的句子,如果不是作者真正用心地把筆觸深入生活深處,又如何能把這些帶著塵土味的、真實而又接地氣的好文呈現在讀者面前呢?
作者用“素面朝天”的勇敢精神向讀者真實地展現出他內在的審美情趣,他的價值取向。而作為讀者,我所看到的、感悟到的,那些散落在故土的、異鄉的、草原的、森林的,或是日常行進的路上,或是一次不經意的體驗,讓那些一個個鮮活的、蒙著灰塵卻又閃著光輝的形象,那些一個個散發著煙火味的“大人物”“小人物”們,在歷史宏大背景下所呈現出來的真實的面孔和命運,統統都有一股讓人自愛自省的力量。當然,也是我再次閱讀后的最大收益——沿著作者的真情之線,攜陽光同行,一路抵達自己的內心,并找回日漸迷茫的自我。
寫到此處,我合上文集,閉目而思,《闖進城市的牧羊人》是詩意的、勇敢的、現實的,當然更是真情和美好的,他把故鄉和異鄉相融后化而為詩,讓“闖入城市”的身心進行一場至真的修行;他把工作和生活相連后化而為文,讓“牧羊人”在“不想發財”的初心里,做自己喜歡的事,愛自己所愛的人,平平淡淡從從容容過一生;他把每一次的親身體驗與真實的場景糅雜到一起,讓“我”與眾生萬物間通達無礙,讓每一首詩歌的美和每一篇文字的力量,都深入人心。
因此,那“在馬背上行走,以抓羊的姿勢俯下身去”的瀟灑;那在“天黑下來的時候我們就來到敖包,學習約會和歌唱,妹妹你的眼睛比十五的月兒更明亮,快為咱們的愛情鼓掌”的深情;那“十年了,鄉情在變友情在變感情在變,太多的變化讓我又一次逃離故鄉,故鄉啊!離家的游子在外已承受太多,哪里才是我心靈的棲所”的迷茫;還有“踩著破車,到處奔波,大街小巷任我轉,采來新聞一籮籮”的苦中作樂;抑或“我在異鄉輾轉幾個謀生之地,終于在龍崗落了戶,買了房,成為很多人羨慕的‘深圳人’”的自豪,凡此種種,均是作者獻給讀者一位最真實、最美好、最接地氣的“牧羊人”。
是的,這是一位身在城市,心在草原的“牧羊人”。在故土,他放牧羊群;在城市,他放牧心靈。他的血脈里流淌著連接故土和異鄉的汩汩深情,他的骨子里閃耀著質樸和珍貴的煙塵之光。
詩人簡介:

阿洋,本名汪光華,安徽霍山人,現居合肥,安徽省作家協會會員、高級家庭教育指導師、親子閱讀指導師、《青年詩人》編委,出版個人文集六部。詩集《親愛的汗水》《云開霧散》分別榮獲第一、二屆“六安市社科文學藝術獎”三等獎,并被南京圖書館、安徽大學圖書館收藏。有詩作獲瑞士《當代漢詩》(雙語)雜志社首屆“騎士杯詩歌大賽”特等獎、安徽省首屆“金穗文學獎”二等獎、“全國微型作品大展”三等獎等各類獎項二十余次。《阿洋雙語短詩選》全部詩作刊發《當代漢詩》海外版,并被美國紐約公共圖書館館藏。